素和醒来时敏锐的感到了不对劲,身下是冰冷的地面。
四周又黑又暗,她几乎手脚麻木。
动了动手,竟是一阵铁链声。
眼前突然点明了一盏灯,烛火摇曳,烛火旁的美貌女子在绣着什么。
她一边绣一边哭泣着,素和仰头吸了一口气,看清那大红的底色是嫁衣。
女子绣着绣着哭泣声也由微转重,抬头时满目怨怼。
她看向素和。
这是一张不太熟悉的容颜,但也并不陌生。
是芸娘。
素和笑了,一手动了动,“咔嚓”一声将铁链弄断,绣衣女子的身形立刻浅了几分,她眼中,已露惊恐之色。
“想要我的灵魂”素和笑着:“就凭你?”
“我左手再一用力,你就会魂飞魄散了吧?”
芸娘不语。
素和没了耐心:“我给过你机会,自己不加珍惜,怨不得旁人。”
芸娘终于慢慢开口,看着她的眼神有忌惮之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素和挑眉一笑:“不过是想活命罢了,什么身份的人都有此种心思吧?自己解,我来开,选一个。”说完摇了摇手中的铁链。
芸娘终于停下手中的绣针,放下丝罗,一扬手断了素和的囚固。
素和轻轻落地,对她的疑问漫不经心,只是用素手漫过长长的发,看着她的眼笑。
芸娘心头一跳,明白她已经看穿了这是梦境的事实,她坐在那里满目怨怼。
芸娘就这样看着素和,素和坦坦荡荡的接受,开口道:“您觉得我是什么人?“
走上前去扬起桌上的大红嫁衣道:“您猜猜?芸娘。“
芸娘的视线移到那大红嫁衣,衣物色彩妖艳致极,被素和轻描淡写的拿在手中却暗下几分艳色。
但素和其实真的不那样漂亮,就多出几分无缘无故的违和感来。
芸娘已经敏锐的感受了她身上的变化,同自己当初一样。
对面的人沉默起来,素和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内部精气因肉体生伤而所剩无几,只留了原就有几分的怨念在支撑魂魄,这怨念的力量,也被素和方才那一挣之下少了五分。
素和不由得想起初次见芸娘之时,戏楼中的戏音阵阵,她站在二楼,而她慢声一笑。
那个时候她并未看出芸娘与自己同样的体质,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执念,一种对活着,清醒活着的执念。
然后慢慢自己身体内的魔性生长起来,她明白了那执念的意义。
芸娘咬唇,她还不能消失,她还要留下,留下这最后的几丝清醒意识。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
素和有一头长及腰的秀发,散在肩上乌黑发亮,她眼中那深处,有着一丝无情冷血,隐藏极深,却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同病相怜者,一点即心有灵犀通。
芸娘知道自己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来自于素和。
那娇小的身体内,蕴含着她所渴望的,巨大能量,来自于可以对抗黑暗的能量,总是比光明还要多上几分诡力。
她太合适了,做自己新的血肉,让她走出这冰冷的处境。
可再转眼间,眼前的铁链,竟是空空如也。
一阵清风而过,面前的嫁衣已是被完全摊开。
她定定的看着嫁衣,素和手中的红妆。
素和在展开衣物时,看到上面精细的花纹微微走神。
少时曾见过主家小姐穿嫁衣。
小姐的红妆繁重,未束妆之时她自己潦草的披上嫁衣,长袍并不扎起衣带就走到镜前,微笑着转了数圈。
何曲那年刚刚七岁,正是垂髫之年,懵懂之时。
她只是觉得太美,美则美矣,也太妖艳。
之后她一直不喜爱红色。
小姐也只是那样随性披了一场红妆,然后就被送上了花轿,再无回头之路。
十一岁被放血之后,她恨上了这最妖艳的色彩。
这是一个无人可及的秘密,隐藏在她眼眸深处与牙齿后面,无人理会的心事。
右手祭出三条炼气,一并散向危险之源。
她给过这可怜人机会,不止一次。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能力不足偏贪心太重,什么也是枉然。
芸娘翻身想要躲过,却发现自己动也未动,她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力。
她心底漫过惊慌,却见对面的素和终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残忍的,微妙的,很合时宜的微笑。
炼气缠上身,她心底虽然还是惊慌不已,但依旧迷茫。
素和收起笑容,觉得眼前的这个蠢货,真是没有劲头。
从相见的第一天开始,不是她在算计自己,而是互相算计而已。
她早早在她身上埋下了炼气,因着她体内的魔性不稳并不能察觉,却也不能不怪她不知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说到底,只是芸娘太过自负罢了,她的身份早年也是高高在上的,高位沦落下来的人,要么愚蠢至极,要么就是精明至极。
芸娘终是被打的魂飞魄散。
素和看着她挣扎,听见她惨叫,眼眸中的冷情乍现,一扬手将那嫁衣一并还了她。
“我放过你一次,你还想如何?智者与蠢货终究殊途。我的肉身岂是你能夺得?不自量力。”素和轻斥,言语间的嘲讽并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