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兮真的极爱看书,出了抄写佛经的时候,几乎都是在看书的。
那日我闲来无事在齐兮身边乱串,引得齐兮早早的放下书问我:“阁主怎的这般清闲?”
我躺在一摞书堆砌的小丘上,一只腿顶着几乎要哭晕的何向懒懒回道:“甚是无聊,能陪我的人都走了。”
素语因为公干下凡玩去了,我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齐兮似笑非笑的上前拉起我:“阁主还真是不拘小节。”
我施了术让想反驳的何向闭嘴,将满地的狼藉丢给他收拾,自己走到案前执起笔,看着去寻书的齐兮想了一阵,在雪白的宣纸上游走起来。
画了一会儿便犯了懒,丢开纸笔走出书阁。
我作画独爱画一双眉眼,许是那般传神,每每在全画上犯了懒时就会反手将一双眉眼丢给齐兮,然后他总能在半日内画出那个我想要画的人。
我也不知是不是书阁就那几个人的原因,但总归对他这般理解我心思还是觉得很有趣的。
但我从会对齐兮说什么实在的心里话,这个世间能让我说出来心里话的人,我想真的还没有生出来。
那晚却让我改变了这个心理。
因为知道了齐兮一个秘密。
那晚的书阁异常平静,到了我夜半出门的时候却感到了危险。
天界设的半吊子结界被攻破了。
我又是有些惊异的,但也没有太放在心里,毕竟这份威胁是对书阁,而不是我自己。
然而我错了,因为那道攻击的戾气,是冲着书阁而去的。
但是的自己,根本没有接下这份戾气但我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之余了那道火光不断下降的弧线,然后身体似乎不受控制的接下了那份戾气。
我记得自己当时抬头看向天书阁的时候,通明的灯火映照在打开门的少年身上,我身上一阵剧痛。
心口痛着,一股炙热感又生与那阴冷狠狠冲击,我自觉体内比那三姑六婆的茶话会还要热闹非凡几分,终于呼吸一窒“哇”的吐出好多血来,身子一重连起云的仙力都支付不起,向天书的竹林坠去。
天地苍凉,我穿梭其中脑中只剩了:“看来点吃只老母鸡补补身体了”的荒唐想法。
耳边似是有琴声萦绕。
我这种没有高尚情操的人也听不出个悲喜,只是隐约明白这弹琴之人,好生耐烦。
大约是我不懂音律,也大约,是我太懂人心。
我微微睁开眼似见竹林清脆,其中少年白衣胜雪,抚琴自弹。我轻轻扯了扯唇角,知道自己又被戏耍了一遭。
齐兮,凡间的异术不错,足够杀死我。
悄无声息,他在救我,亦在警告我,他是一个强者,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总一天他会离开这个囚牢,他与我不同。
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就着琴声,我做了一个美梦。
早闻凡间异术可幻眠世人,看来此事不假。
这个千盼万盼的梦的开始,是重山万座捧起的崖边。
一把油纸伞握在手中,我垂下头打量云巅,朦朦胧胧的去想这是什么时候的场景。
昔年这凡间的路上,有我等着为了逃命而走散母亲的身影。
那日不知为何自身打娘胎里带出的魔性竟是初显端倪,在这重重山崖上挥着长鞭将周遭生灵抽的遍体生殇,心中的戾气愈来愈重,然而却无人会上前抚慰我。
因为暗处月神大人也好,还是当时得着月神命令监视我,却置身事外的素语也好。很是希望我将这遮掩极好的魔性打将出来。
因为这样才不会在别的场合失控,即使是逃命,也需要随时按着他们的道路前行。
他们不需要变故。
最后一鞭挥在一角素衣上,狠力越过衣衫在母亲的体内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
我眼中的狂热尽数退去,直直的看着对我笑的包容的母亲,不觉柔柔叫了一声:“娘亲,您回来了。”。
回忆中止变换场景,抬头间忽然就恍如隔世。
面前走来了一人,执着一盏朴素的凡间花灯,一身月色素衣,脚步恰到好处地让人舒服,他向我走来。
是齐兮。
会提着我送给他的凡尘灯笼,会身着简单的月色素衣,会走着让我满意的步调。
这是齐兮,一个永远恰到好处的齐兮。
梦中的齐兮有些怪异,他上前摸摸我的头,我的眼竟是又红了几分,再看他的清俊面容却慢慢将眼泪收起来。
对于起幽来说,对于我起幽来说,没什么人能让人依赖。
我擅长压抑自己,喜欢用伤害别人保护自己,总是在无情无义。
哪怕是我现在低入泥土,也不是任何人的欺凌对象。
我会悄无声息的将伤害我的一切踩入泥里,踩进去前还有断了他的根,否则除草不除根,邪风吹又生。
耳边忽高忽低的琴声有些错乱,我挥手将手中的油纸伞甩出,然后场景变换,我与齐兮重回悬崖。
推出一掌,他跌入悬崖。
梦醒了,琴弦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