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锦不禁有些意外,然而一双眼睛却是亮了亮。
若是能够像祖父生前那样,将自己所学授于他人,给这世间带来些微萤烛之光的话,那她乐意之至!
“蔡姑娘乃名儒之后,此番又在修建万福楼中以书画得了皇上褒奖,论起才气与名声,皆是当得起的。”
许明意说着,看向许昀:“且如此一来,也可让咱们先前做的戏显得更完整些。”
这些时日,二叔和蔡锦的关系,在皇帝眼中是偏向亲密的。
如若蔡锦回江南,二叔无动于衷,什么反应都没有,岂不说不过去?
但就此将人娶了,自是不可能的,首先她家中祖父便不会点头,所以二叔便“只能”取了这个折中的法子,以此将人留在京中。
而如此一来,皇帝或还会觉得蔡锦尚有利用价值,且人在京中,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可能性便极小了。
她也不能保证当真就万无一失,但这个办法,确实也是现下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了。
至于将人直接留在镇国公府,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一来没有适当的理由,二来,他们镇国公府接下来的处境,也未必就比蔡姑娘自身来得安稳。
“你这个法子听来倒是颇有几分可取之处。”许昀落了一子,跟侄女慢悠悠地问道:“可你怎么就确定……云瑶书院一定会卖你二叔我这个面子呢?”
看来在侄女心中,他在京城这文坛之中,还是很有几分威望地位的嘛。
蔡锦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在侄女面前扬眉吐气的许先生。
许先生为何就自信地认为云瑶书院一定得看在他的面子上呢?
想她蔡家后人的名声,那也是很响亮的嘛。
看着仿佛各有所思的两个人,许明意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选择了将自己为何会想到用这个办法的原因说明——
“二叔怕是忘了,这云瑶书院,当初便是我娘亲出银子建成的。”
书院的山长,算得上是她娘亲生前的好友来着。
之所以让二叔来写这封信,不过是为了有个相衬的名目罢了。
许昀闻言执棋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旋即,轻咳一声,笑着道:“自是没忘,二叔只当你忘了呢……”
蔡锦也只能笑着道:“……令堂果真所虑深远,心有丘壑,这才真正是世间女子楷模。”
许明意不置可否。
女子楷模吗?
或许是吧。
但据她听父亲说,当初是云瑶书院的山长找到她娘亲,欲同娘亲合计此事,而娘亲话都没听完就痛快地拍板答应了。
所以,这大抵还是银子太多,总要找些地方花一花吧。
“若是蔡姑娘和二叔觉得此法尚算可用的话,宜早不宜晚,二叔明日便写信叫人送去吧。”
许昀没什么意见地点了头。
反正又不用他的人情,写封信而已,举手之劳。
蔡锦则站起身来,向许明意郑重施了一礼。
“多谢许姑娘相帮,蔡锦必铭记于心。”
“不必言谢,这是之前我答应了蔡姑娘的。”
蔡锦笑了笑。
之前许姑娘只是说,她在镇国公府一日,便保她一日性命无忧,可她现在是要离开镇国公府了啊。
所以,还是要谢的。
见许昀又倒了盏茶,她便提议道:“既然许姑娘和先生要喝茶,不然我去厨房做些点心和炸物如何?”
毕竟她也没别的擅长的了,如今唯算厨艺勉强还算拿得出手,可以用来表一表谢意。
许明意轻轻“啊”了一声,道:“改日吧,我还有事需要出门一趟。”
实则蔡姑娘如今的手艺确实也说得过去了,但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大概是心里有阴影了。
见侄女跑了,许昀很绝望。
这是他的院子,他没办法跑啊。
而一听“炸物”二字,他不由就想到了这位蔡姑娘前日里炸出来的韭菜盒子——
那一只韭菜盒子之大,一只碟子都盛不下。
他当场就忍不住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这究竟是韭菜盒子,还是韭菜箱子?
这么大的玩意儿放进锅里,锅恐怕都会觉得自己被为难了吧?
何况是吃的人呢。
偏偏对方一炸还炸了十来个。
最终是拿刀切了,由院中众人分食,才算没有浪费。
“还是先下完这局棋再说吧……”许昀暂时选择了逃避。
蔡锦这才想起棋没下完,赶忙坐了回去。
她下得很认真。
最终还是许昀赢了。
这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这位许先生本也不是个会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个女子,便手下留情的人。
但她就是觉得这样的许先生很好。
“以后再不能同许先生下棋了,倒觉得有些遗憾呢。”蔡锦握着茶盏,笑着问道:“临走之前,我能问许先生一个问题吗?”
许昀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又不回江南,怎说得像是日后再见不到了一般?”
蔡锦幽幽叹了口气:“先生又不出门,能见到才是怪事了咧。”
虽是同在京城中,但她这一走,便是一辈子再见不到许先生,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啊。
许昀听得一噎,旋即又不禁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我能问先生一个问题吗?”蔡锦再次道。
“有什么能问不能问的,想问只管问便是了。”
但回答不回答,可就看他心情了。
许昀神情闲适地喝着茶。
蔡锦将身子往倾了倾,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轻声问道:“先生……那个人究竟是谁呀?”
“哪个人?”许昀听得云里雾里。
蔡锦的声音更轻了:“先生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啊……”
许昀脸色一凝,好一会儿才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蔡锦坐直了身子,轻轻嘁了一声,先生不敢承认呢。
许昀斜睨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叹道:“真若说的话,倒是确有那么一个人,始终被我奉于心间,一日不曾忘却……”
蔡锦眨了眨眼睛。
下意识地否认之后,又愿意说一说了?
“先生,我可见过那人吗?”
“见倒是不曾见过,但必然听说过。”
蔡锦愈发好奇了。
究竟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