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路旁的枣树生得高大,有两根树杈伸进他家了。
这条路上没人,小乞丐三下五除二爬上枣树,抓了几个青涩的果子就往铺子里丢。
这些铺子前边是做生意的门面,后边是堆货和养骡马、放大车的院落。
果子才落地,院里就响起了犬吠声,随后两条大狗从厩棚里蹿出来,冲着树上的小乞丐直叫唤。
啊哦,这次投石问路失败了。红衣女抱臂在树杈上坐下来,不准备插手。
有些铺子招贼的次数多了,就专门养狗当护卫,不仅比人可靠,还训练有素,不吃陌生人丢进来的食物。
这小子还下得去么?
小乞丐面不改色,像是早知道这铺子养狗。
这倒不奇怪,他在黟城长大,对这些铺面该如数家珍才是。红衣女就见他从腰间摘下一个竹笼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底下的院子里。
那只老鼠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不远处却有两条大狗。它刚一落地就一溜烟儿蹿向墙边,疯狂逃命去也。
两条大狗吠了一声,好生纠结。主人的确训练它们不吃外人给的食物,可这食物要是会动会跑会叫……
好为难啊!
看看树上的人,再看看地上的老鼠,两条狗原地蹦了两下,实在按捺不住追赶活物的冲动,嗷嗷嗷撵耗子去了。
趁着狗拿耗子的功夫,小乞丐溜进了院子。
坐在树上的红衣女扶着自己额头,叹了口气。
似乎又失败了。
但这一次,她心境平和。
难不成失败次数多了,也能习惯成自然?这对她来说,可是好新奇的体验。
不过十几息功夫,狗还没追到耗子呢,底下那个小惯犯已经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手脚利落地重新爬回树上了。
……
兵头拐过两个弯,果然遇上了埋伏。
黑衣人都有功夫在身,又是以三凌一。很快他就伤痕累累,最严重的一处开在右胸,怕是伤了肺部。
他用力呼喝。这附近有军队巡查,然而他的声音都被哗哗的雨声盖住,传不出多远。
对方的攻击也因此越发凌厉,显然不愿夜长梦多。
这些人必定就是今晚命案的凶手,可惜,他好似等不及救兵赶到了。兵头苦笑,随即后背上中了一刀。
就在这时,有几挂长长的红色物体从天而降,就落在他们周围,还带着细小的火星。
一连串巨响,震耳欲聋:
“噼啪,噼里啪啦!”
场里正在打生打死的几个人都呆住了。
在地上又炸又跳地,不是鞭炮是什么?还是老字号祥桂堂的特制鞭炮,点上一挂就能炸上半炷香时间那么久!
这地上可足足有七、八挂之多,刺鼻的硝烟味儿立刻弥漫开来,硬生生把这个凄风冷雨的杀人夜变得像年三十那么热闹。
紧接着,附近的大门纷纷打开,几十人探出脑袋往这里看来附近住着不少人家,鞭炮响上几声,家家户户都要开门出来瞧个究竟。
哪怕睡得再死,被这漫天响的炮仗声震一震,谁能不醒?
有孩子被直接吓哭了,于是那一户的婆娘怒气冲冲奔出来,给了个河东狮吼:“哪个杀千刀的,大半夜在这里放鞭炮!”
鞭炮声一响,黑衣人就知道此地不可久留,赶紧撇下兵头逃走。
附近的居民望见战斗现场和满身是血的兵头都吃了一惊,黟城才多大点儿地方,当地人互相都认得,于是立刻有人上来扶起他。
这里的响动实在太大,半个小城都听见了,军队也闻声赶来,问过情况后向着黑衣人撤退的方向直追过去。
兵头子被扶去屋里之前,往暗处看了一眼。
先前,那里好似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
小乞丐从树顶爬下来,贴着墙根溜进了黑暗里,正好与匆匆赶来的城守军大队人马交错而过。
他打不过那三个黑衣人,可他知道祥桂堂的鞭炮一响,兵头儿就安全了。黑衣人肯定也发现鞭炮是从树上丢下来的,可那有什么关系,他们没瞧见他的模样。
红衣女跟在他身边,沉默了许久才问:“现在去哪儿?”
这小子真地只有八岁?满身的花招层出不穷。
她又忘了,他现在还不能“说”。小乞丐自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沿着主路往城西走去。
“看来,今晚的命案闹得很大,不知道死了什么人物。”她耳力极好,在牌楼上就听到了线索。
命案?小乞丐目光闪动,想起托付黑匣子给自己的汉子。其实两人从前就见过,可是以这汉子的身份,他的死还不足以惊动全城。
难道是……
街上已经到处都是兵卫,连他都被盘查过两次。不过他年纪太小,没有行凶杀人的能力,所以兵卫们也只是例行公事,懒得在他身上多费唇舌。
不久之后,小乞丐顺利走进一座破旧的驿站。
这驿站早被废弃,骡马车辆皆无,但场地还在,甚至空地上还铺着稻草。
驿站门口石阶上蹲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衫比小乞丐还破烂,看来就知也是流浪的孤儿,然而体态壮实。
小乞丐刚刚走近,他伸出一条腿拦住门口,流里流气道:“哟,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小乞丐看了看场内,比了个睡觉的手势。
“怎么,你那破园子里的宝座睡得不舒服?”这小要饭的有怪癖,哪怕为此吃过大亏也没改过独来独往的性子。
小乞丐自然答不上来,但从怀里掏出两个圆溜溜的东西,在少年面前一晃。
那是两枚毛芋,还带着泥,很新鲜。
他下巴往驿站一呶,再把毛芋往少年眼前一推,意思很明显:
这是今晚的住宿费。
少年接过来掂了两下,嗯,有份量。拿人的手短,他脸色也好看了两分,缩腿又指着门内道:“马厩边上那位置给你。”
这里原本就宿着五六个乞丐,其中有一个大喇喇占据了小乞丐的半边铺位。后者抱着些稻草走过去,也没甚别的动作,就直勾勾盯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