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次对话是端方刻意引导,旨在让燕三郎听个清楚。千岁低笑一声:“这人野心不小,还想找你对付胡成礼。你怎么想?”
因为燕三郎,端方被胡成礼盯上,害怕从此后患无穷,于是就想着先下手为强了。
燕三郎摇头:“我们走,不管胡成礼。”
“哦,为何?”千岁撇了撇嘴,那姓胡的身上也有些宝物,拿来喂养琉璃灯多好呀。
“胡成礼非杨衡西之流可比,他若是死了,拢沙宗决不会放过我们。”他若没记错,胡成礼是巫贤峰派下来的特使,如果就此死在柳沛县,那位吕峰长必然震怒,然后就要查个水落石出……
千岁低哼一声,也不反驳了。以他们现有的实力,确不能与拢沙宗这样的庞然大物较劲,甚至不能引来对方的过度关注。
这时小岛岸边传来水鸟的喧嚣,一个庞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它的体型太大,不适宜呆在这么浓密的林地里,偏偏它还要往里冲,结果一路摧枯拉朽,直到燕三郎跟前才停下。
准确地说,它冲到白猫眼前才停了下来,邀功似地吧嗒一下大嘴。
“干得好。”白猫跳到巨鳄脑袋上,如履平地走了两圈,“绿皮真聪明,圆满完成任务。”
在这个计划里,绿皮不仅要把柳肇庆藏进腹里乾坤,还要在六月初二的指定时间将柳老头子送到融江的水下溶洞,这才能让端方和梅晶逮个正着。
燕三郎却望着飞在半空的数十只水鸟直皱眉:“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会引来胡成礼。”
鳄鱼闯进这里,吓得鸟类惊惶上天。偏这里窝巢无数,亲鸟不愿远离自己的家园,于是流连在小岛上空,徘徊不去。
绿皮兴冲冲赶来报功,却不会考虑这么做多有不妥。
燕三郎站了起来,果断道:“走,此地不宜久留。”
……
融江岸边,胡成礼如有所感,蓦地回头望向江心:
“那是?”
江中悬着几个小岛,看起来荒凉无人,但是林木茂密。其中一个有水鸟惊起,绕着岛屿盘旋鸣叫。
“岛上有东西。”胡成礼不假思索,“驾舟来!”
附近渔人还未散去,当下就有人解来几叶扁舟,送他和手下直往江心去了。
不多时,胡成礼赶到水鸟盘旋不休的岛屿,弃舟而上。
当他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得怔住:
从边缘到岛心,地面有拖曳过的痕迹,沿途树倒枝折,一片狼藉。
痕迹宽达数丈,还覆盖了几个硕大的脚印。
有个门徒走上前去,伸腿丈量,结果这脚印比他的腿都长。“似是有某种巨兽盘桓于此,由湖中上岸。”
并且块头大到让他们头皮发凉。
从树木一面倒折的方向来看,怪物是从水中爬上小岛,也难怪鸟群惊起。
都说深水养大鱼,这么大的江湖,出现几头巨兽当真不足为奇。
如是巨兽所留,那就与燕三郎没有关联了。胡成礼有些不甘,但在林地里走了几圈,都未寻到人类活动过的痕迹,只得怏怏退回舟中,重新划向岸边。
……
衡西商会。
主副楼气氛压抑,众人噤若寒蝉。这里每个成员都清楚,商会变天了。
两位东家输给了端方,从此要把商会让给对方。
一个商会的事务繁余冗杂,但总有交割清楚的时候。马红岳慢吞吞做事,梅晶破天荒花费十二分耐心等着。
还差那么点儿时间么?她根本不着急。
杨衡西默立一侧,仇恨的目光始终不离端方身上。后者正与马红岳交接,一桩桩细数会务,仿佛根本没留意到他的目光。
终于,马红岳从抽屉里取出印信,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这才往前一推。
他眼里,满满都是不舍。
衡西商会是兄弟三人十余年的心血,却被这小狗和他身后不要脸的贱¥¥妇夺了去!
轮到杨衡西了,他却伫在原地动也不动,像半截铁塔。
端方微笑道:“杨东家?”
杨衡西死死盯着他,两眼都是血丝,像是随时暴起的猛狮,换作旁人大概就噤若寒蝉了,可是端方面不改色:“您的印信呢,请交出来。”
马红岳也轻轻拽了拽杨衡西的袖角,低声道:“老大,不可意气用事。”
杨衡西胸口快速起伏一下,才从腰间摸出印信,砸在桌上。
咣。
现在,两人的东家印信都推到了端方面前。
这个举动,意味着他们彻底交出衡西商会,也意味着端方完成了柳肇庆最重要的心愿之一
夺走仇人的商会,让他们也尝一尝心碎的滋味!
“失礼了。”端方面色如常,将两只印信都送到梅晶面前。后者微一颌首,对杨衡西道:“功过相抵。从此往后,你与我韵秀峰的恩怨,就都一笔勾销。”
话音未落,杨衡西脸色转白,健硕的身形就摇摇欲坠。他输得太彻底,自己被梅晶逐出师门不说,还被端方夺去了视为命根的衡西商会!
为韵秀峰、为梅晶兢兢业业十余年,最后也就落得一个“一笔勾销”的下场么?
他不甘心!
梅晶微微一叹:“去吧,好自为之。”
杨衡西死死瞪着她,忽然伸手指着端方,声音沙哑:“此獠今日害我,他日也能害你。你留他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不信,我们走着瞧!”
梅晶冥顽不灵,他就越发觉出昔日的自己可笑,居然为这种人鞠躬尽瘁!他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梅晶不理他,对端方说了句“这里都交给你了”,就转身走了出去。杨衡西已经被逐出门墙,与她从此是路人了。
马红岳下意识看向端方,见其面色虽是一以贯之的温和,但目光意味深长,其中暗含一点寒凉。
马红岳一惊,满腹郁忿突然就被压了下去。是了,这小子断然不会放过他们。
端方虽然赢得了这场豪赌的最后胜利,可杨衡西和马红岳却逼着他把自己祖父献上去交差。双方之间,早就结下深仇大恨,这次不过是又加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