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抬头见到都是一阵惊呼,而后抱头躲避。
“朵朵”连声,城东承接了第一波箭雨。
如此,三十余息。
待到外头声音消停,人们才从掩避物下钻出来查看,却发现射进来的箭矢有异——
它们都被摘掉了箭头,虽然射入城中,但击伤的人很少。
可是每支箭上都绑着一张字条。
人们打开来,发现这是一封短信。信上的内容用“罄竹难书”来形容都不为过,矛头直指当地土皇帝、千渡城颜家!
这样的飞信,颜家自然也第一时间接到了。颜庆愠怒,要求巡守和军队第一时间收缴射进城中的所有飞信,同时敕令百姓不得私藏,统统都要上交。
仅仅五个时辰,整个千渡城就收缴上来五千多封飞信,都堆在主街的广场上。颜庆亲自上场,在众目睽睽下厉声驳斥了信中的“无稽之谈”,并且泼油点火,一把烧掉了堆成小山的信件。
他明白,应对“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严厉回击,因此又花了半个时辰痛陈青云宗辖下的种种弊端,以及褒扬自己怎样扭转宗门对于千渡城的不公。
但是,飞信既然进来了,怀疑的种子就会发芽。
纵然颜府第一时间收缴了城外射进来的飞讯,但信中内容仍有很多人传阅过。千渡城的居民与其他地方一样,识字率很低,百人中仅有三、五人能读能写。多数居民拣到信件也读不出上头的内容。
但这不妨碍他们借助于读书人,或者听取市井传言。
官商勾结,中饱私囊?
庇护黑恶,涉足妇孺贩卖?
收受贿赂,打压良民?
这些可太劲爆了。并且大伙儿生于斯长于斯,对于颜府的传言多少也听过一些,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即使官方严禁“谣言”散布,并且当天就抓了几十个传播者,但这并不妨碍飞信内容在千渡城一传十,十传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区区一个千渡城?
刘记商会会长刘宗瑀也是第一时间就看过了飞信内容,而后嘴角绽出一丝微笑。信中也就十来句话,却能精准描述颜家在城中的诸般劣迹,多数是常人不知的勾当。
看来,他派出城外的人手和青云宗接洽上了。信中好几桩秘闻,都是刘宗瑀提供的独家消息。
管事好奇道:“怎么了?”
“无事。”刘宗瑀在封城前就悄悄往城外派出人手,连管事都瞒着,“粮行的存货都收拾好了?”
“妥了。”管事知道他问的是前天紧急下达的命令,“三成摆在铺面,七成藏入秘仓,没有外人知晓。”
而后他又道:“方才铺子来报,今晨刚开门? 米面豆类就遭疯抢。”
“围城开始? 百姓要囤粮了。”刘宗瑀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场战争何时能够结束。”
战争越早结束? 对千渡城的伤害越小。
生意人,最怕的就是战乱。
“那我们?”
“暂且不动? 随机应变。”刘宗瑀就着烛火,将飞信烧掉,“往铺子加派人手,以防抢盗。”
管家应了,犹豫一小会儿又道:“老爷,您说这仗打到最后谁能赢?今天小的们也众说纷纭,押注哪一边的都有。”
刘宗瑀板起脸:“别让他们乱嚼舌根,免得祸从口出。”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至于最后的赢家,谁知道呢?”
对于颜家某些作为,纵然他心里不齿不喜,但千渡城的军力在青云境内很强,现在又和西铎勾结在一起。如果铎人赶到,城外的青云宗能不能打得过?
不止他没谱儿,恐怕城内城外的人们都在忐忑。
无论如何,他已经遣人将城内情报知会宗门? 也尽到自己身为青云宗人的义务。后面战况怎样演变,千渡城命运如何,都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
这一天没有任何战事发生,但傍晚又有一轮箭雨射入城内,这回从西门射入,依旧是箭头上绑了书信。
颜庆已有准备,迅速调派人手、收缴飞信,集中焚毁。
……
下一个白天,千渡城依旧风平浪静。
傍晚,残阳如血,青云宗突然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颜庆正吃晚饭,闻声摔下箸碗,大步冲上城头。只见城前敌军果然又是乌泱泱集结起来,人未冲至,箭雨先到。
这一回,箭头完整,杀伤力不打折。不过青云宗还是留了情面,羽箭大多没有瞄准城头,而是射向了城守军脚下的高墙!
“轰隆隆”几十声爆响,射到墙上的箭矢都爆开了花。
这些羽箭当中混入了雷震子,威力非同一般。
若是普通的石墙土墙,再坚固也会被打出个缺口。不过千渡城的城墙除了自身厚重之外,还镌有大量防御性的阵法。
某些阵法在昔年颜屹带人打下千渡城之前就有,某些是颜庆经营千渡城十余年来逐次添加的,防御性极佳。
这些法阵耗能巨大,但关键时刻,千渡城也不吝于开启。
只见城墙上泛出阵阵光芒,雷震子的威力被卸去了七层以上。
这时,青云宗的队伍里拖出了天雷炮,一连砰砰十来声。
城守军顿觉地动山摇,有几个倒霉鬼被震下城墙。
天雷炮的威力,可不是雷震子可比的。
所幸千渡城的防御也不是红雁关可比,硬生生扛住了这一波连环轰炸。
颜庆立于城头指挥,让异士迅速修补损坏的法阵。天雷炮在攻城战中的露面,其实早在他预料之中。
他是青云宗长老,宗派里有多少家底,有几多杀手锏,他是一清二楚。
天雷炮虽然威猛,但数量有限,还不足以破开千渡城的防御。
青云宗长老们站在营前观战,都是面沉如水。杜时素也不掩饰自己的怒火:“颜庆早就打算反出青云、自立门户,否则防备不会如此周全。”
白猫伸了个懒腰,趴在燕三郎肩头嘲弄道:“马后炮!个个老眼昏花吗,早先竟看不清颜庆的狼子野心?”
若是看得清,也没有今日这桩祸事了。燕三郎摸了摸猫头,眺望不远处的东城门:“城中军队应该大半都被调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