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一色,汀上白沙,波光浩淼,宛转绕芳甸;
滟滟随波,一目千里,白云一片,悠悠无愁思。
万里晴空,碧天净水。难得的好天气,暖洋洋的日头照的人愈发慵懒,江上徐徐微风,吹动青丝三千。
一叶扁舟,顺流而下,在这开阔的水面上,犹如丹青白描、苍峰碧树间的点睛之笔,平添了几分文人骚客的诗情画意,简单而不单调。
云枫坐在遮蓬旁,望着头顶上仅有的半片白云,不由得发呆出神。自曲宅大乱之后,已过去了三日。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一片焦土,陈菁菁和曲衔霜的尸体,混着咸腥的血水和呛人的烟味,在眼前飘来荡去。
那陈发在菁儿坟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声恸哭、痛不欲生的嘶喊声,隐隐传入耳中,挥之不去。
水面几声鹈鹕鸣叫,扰了乌篷清幽。
看这漫漫江水,茫茫一片,戚戚永日。
什么红衣女子、什么嫉恨仇怨、什么一地狼藉尸体横陈、什么前尘孽缘……竟恍然如隔世,只有身体不时传来的阵痛提醒自己,那一切都是真的。
昏迷之中,梅疏影亦如这名字,看不清摸不着、若有似无好不真切。
这几日,云枫总在想,是不是黄粱一梦、神思游离,许是脑子被红照依砸的坏掉了,才有这般臆想。
可曲家梅林假山下的半颗雪莲,却又叫人不得不信。
那梅疏影分明道,母亲从白夜公子门下盗出天明珠。这青媚和红照依二人,狠辣的手段一人胜似一人,杀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高,自己可真真是领教过了。
管中窥豹,一代妖王圣主白夜公子,又怎么会是好相与的。以母亲的心性,断然不会与之同流合污,当初投入白夜公子门下,难道就是为了盗取天明珠?
既然红照依亲口询问自己天明珠下落,盗珠一事定是不疑有假。
此珠传闻,虽然隐于博物怪志中,真假难辨,但众人如此竞相追捧,想来也是或可助益修为、或做杀敌法器……可是自己却从未同母亲口中,听得此珠半点消息。
若是母亲果真成事,为何要修书萧伯父,有意将自己托付之?在青媚杀上门时,修为反而不如当年,竟是以命相抵,临终时也没有道出天明珠一事?
沙暖飞鸟,滔滔江水,孤舟远影,半晌闲情。
思来想去,也是不得其解。各中缘由,也只能等回到玄武阁,向萧伯父打探一二了。
云枫收了思绪,逆着光,风吹两岸杨柳拂面颊。
船头一人,一身素净的衣服,带着与世无争的潇洒写意,只看这背影,便惊艳了一渠江水。
初见此番容颜,云枫着实呆愣片刻,直到白淼依旧冷清的声音响起,方才回过神来。
山高水远,碧潭万丈,斜红叠翠,故地重游。
想梅疏影提及自己,面露焦急,似是有要事相告,可话说了一半,也不知道那个“只是……”意欲何为,难道白姑娘是个吃人的妖怪不成?
这一路走来,白姑娘唯一一次出手伤人,便是青龙阁试剑大会。除了赵临洲重伤外,其余未伤及人命,若是来者红照依、亦或青媚,必定闹得个血流成河、尸骸遍野。
云枫望着白淼的背影,心中念道,也不知这白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这般修为风姿,难道也是什么花精所化?想着想着便神游天外,顾自出神。
漫漫水波,一个激流,打的船身不稳。
白淼转过头,恰好看到盯着自己发呆的云枫。
一个神情自若,一个面色尴尬。云枫当真不知手脚如何安放,烧的耳朵通红,只觉自己仿若是那偷香窃玉之流,被抓了个现行。
倒是白淼一脸淡然,道“云少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声音如故,听了甚是舒服,云枫感觉脸有些烫,忙点头应了一声。
只见对方在船头让了个地方,竟是邀自己同坐。云枫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坐了过去。
这日的天,真是好的出奇,仿若种种伤痛、无奈、离别均烟消云散。
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脾气秉性,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没了面具的白淼,让云枫觉得好不真切。
思及曲宅中,重伤昏迷,朦胧间一抹容颜,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嘴唇,刚刚平复的心,突的砰砰跳个不停。心中恨道,罔顾山中修行,竟这般气躁心浮。
云淡风轻,波光粼粼。
白淼望着江面,并未留意对方满脑子小心思,缓缓道“云少侠,此番与我们同去醉桃林,若是事情已毕,作何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