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醒来时,云枫发现自己竟站在曲家北边偏院,心下竟是一片茫然。
看屋内陈设,正是陈菁菁带自己寻曲衔霜之处。
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只留桌上残梅半张,却是墨迹未干,桌上笔锋流转,浓淡相宜。
画旁几张宣纸,隽秀小楷,笔锋销金,看似一格却不拘一格。以字窥人,可见风骨。
云枫被这字看的有几分醉,不由得拿起纸来,细细品读。仔细看去,原是序跋。
【跋一】
山中有梅,凌寒独开。经年累月,通灵得性,幻化为一秀美女子。
天降历劫,山雷阵阵。火燃不熄,趁风而起。
恰逢一柴夫路过此地,以斧劈树,拦住火势。
闻得暗香浮动,遥见花色如雪。
伸手触之,树枝尖锐,不慎划之,有血染花。
机缘巧合,天劫未历,花妖与男子结下一世情劫。
【跋二】
梅自寒骨,品格孤傲。乡间匹夫,入不得眼,竟是不肯委身报恩。
遂化玉簪,通体雪白。柴夫拾之,如若珍宝。
梅妖见柴夫遇山中匪,因劫之由,化为人形。
救得一人一命,结下柴夫倾心。
情劫牵绊,深恶痛绝,故作刁妇,有意难之。
柴夫忠厚,不以为意,反而对花妖日渐暗生情。
【跋三】
乡村草屋,日日平常。情劫难渡,心中烦乱,梅妖思量计上心头。
瓦房三间,白银百两。绫罗绸缎,车马婚配。
柴夫乃乡下穷苦人家,勉强度日,年结无余。
梅妖心中得意,装作贪财忘义。
一人执念,三年期约,愿为佳人,沙场争功。
此番一去,凶吉未卜,花妖一心只想了断孽缘。
【跋四】
山中有狐,其性狡黠。食人精血,吃人性命,最喜好那痴情男子。
看得二人,心中计较。
……
待云枫想继续看时,忽的一阵清风从窗口吹入,宣纸散落一地,桌上几片花瓣,淡色如雪。
向外望去,疏影横斜花色浅,暗香浮动淡墨痕。
梅花从中,芬芳树下,半尺白雪,几块青石。
一女子背身而立,不见容颜,但觉此人此景,相得益彰。
云枫好奇,走出屋外,想这本是曲衔霜所住之处,于是开口试探的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曲家小姐,曲衔霜?”
女子闻言,信步转身,淡然一笑。
看清此人面貌,云枫不由得面露惊讶,这不是自己夜里偷偷打探,在张结缘房中,所见的女子吗?怎么会是她?
但是又仔细瞧了瞧,虽然容貌相似,可这眼中的神韵、举手间的气度,着实大相径庭,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女子眼波如春江水一掬,声音如三月徐风,道“小女子梅疏影,本是山中修得人形的一只花精,与我容貌相同的女子,不过是个命运多舛、身不由己的可怜之人。那曲衔霜是这一世的我,如今尘缘已断,曲家小姐和其夫君张结缘,均已不在人世。世间千般繁华,情深万般真意,也不过落得个转眼成空。”
想自己拼尽全力,却仍是迟来一步,云枫心中满是怅然,酸涩油然而生,叹道“那岂不是……哎……终究是我学艺不精,辱没了师门,没能助姑娘渡劫。”
片片花瓣随风零落,虽不是雪,却柔情盛雪。
梅疏影歉然一笑,宛若雪霁天晴,一时风光无二,缓缓道“云少侠不必自责,此番劫数,乃前世因果,我与张结缘的这一世牵绊,终究是了去了。哪里有那么多是非对错,我曾负他一生性命,而今他负我一世真情,终是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