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受不住玉钏儿无尽无休的羞辱,终于忍不住一大口血直喷了出来,就此再无一丝气息。
真真是死不瞑目!
玉钏儿见王夫人终于是不动弹了,这才闭了嘴,直勾勾瞧了半日,瞧她那样子倒不像是假的,这才起身慢慢走到她身旁,抬手在她鼻下探了探。
她探了半晌,也不觉王夫人再有一丝气息,玉钏儿这时脸色却一片雪白,盯着王夫人喃喃道:“你也别恨我,我这是为了我姐姐报仇!想当年因为宝玉调戏我姐姐,你倒把我姐姐逼死了!后来我娘也因为这事儿羞愧而死,我爹没两年也死啦,我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如今我气死了你也不算什么,我总要报仇的……”
说着这话,玉钏儿满脸都是眼泪,她死死瞅着王夫人怔了半日,这才回过神来,忙擦了一把眼泪就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大叫:“不好了,不好了,你们都快来,太太吐了好多的血,吓死个人……”
原来王夫人这里的丫鬟婆子一早就被玉钏儿遣出去自行歇着去了,这一声叫唤登时把众人都惊动了,一个个都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玉钏儿见了众人便一行哭一行指着屋子里叫道:“你们都去瞧着去,我这就去找人寻大夫去……”
众人这时都唬得够呛,忙答应了一声就往屋子里跑。
待一进了屋子就见王夫人瞪着一双大眼,满嘴满脖子都是血,再看却早就气绝身亡了。
这一下可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都失声尖叫道:“老天爷,太太这是死了啊……”
一面叫一面都扭身就跑。
玉钏儿跑出院子径直便去寻了邢氏,那邢夫人一听这些年的仇敌终于死了,登时心中大悦,忙一把扯住她便问道:“你可瞧真了?当真是死了么?”
玉钏儿忙就点头:“是,二太太死得透透的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邢氏听了更是大喜,忙就招呼丫鬟给她穿衣裳备轿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赶到了王夫人院子里,待她细细看了一番,这才念佛道:“阿弥陀佛,这娼妇终于是恶贯满盈了!”
说罢扭头就吩咐人道:“如今人都死了还不快叫小厮进来把人扔出去?白放在屋子里倒弄脏了屋子!”
谁知这时就有人回说大夫请来了,邢氏听了登时大怒道:“这是哪个糊涂种子干的好事儿,人都死透了还请什么大夫,白花这钱做什么?”
一面骂着一面就叫人快把大夫撵出去。
旁边儿银蝶儿见了忙就拉了她小声儿劝道:“太太,好歹叫大夫进来给瞧瞧,别再叫人说闲话……!”
邢氏听了转念一想便点头道:“好,就叫大夫进来给瞧瞧也好,万一这二太太命大,又或是阎王爷不肯收她,又给送回来也未可知。”
众人听了忙就请了大夫进来给看治。
人都死了半日,除非是神仙,否则还能治个什么?
那大夫进来只瞧了一眼,登时就唬得双腿发软,勉强伸手给搭了一把脉,随即便叫道:“这人都死了多少时候了,都冷透了,我是治不好的,各位另请高明吧!”
说罢,那大夫铁青着脸扭身就走,连诊金都是一文未要。
邢氏这里更是高兴,这才忙又叫小厮把人抬出去。
众小厮一时来了便问是先寄放在家庙里还是怎地,又有人就问怎么操办后事,那棺材了寿衣等等该如何置办。
邢氏听了便拍手喝道:“你们倒来问我,我是她的儿女?她这一生不是生了不少好儿女,又是娘娘又是宝又是玉的,再不济她不是还有好亲戚呢,什么侄女、侄儿的一大群,这能问我?”
众人一听邢氏如此说,登时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当下有人便说道:“咱们府里大奶奶不是太太的亲儿媳妇?这事情该去问她去,看她要怎生料理太太的后事。”
谁知等众人赶去了稻香村,却见李纨盖了好几条被子正躺着呢,连脑袋也是益发盖得严严实实,贾兰见了众人便哭道:“我娘病了好些日子,也不见有人来问过一句,更是连个大夫也请不起,诸位姐姐婶子大娘来得正好,快帮着请大夫给我娘瞧瞧病……”
众人见了眼前这一幕登时心中雪亮,知道李纨是不管王夫人后事的意思。再则昨日还有人见她在园子里逛来着,怎么就病了几日了?
可人家要装病谁又能有什么法子?
当下众人出了稻香村又去寻贾琏,只说这位琏大爷平日与王夫人很是亲昵,恐怕能给料理后事也说不准。
谁知那贾琏听了王夫人的死讯当即便忙问可留下什么东西银钱没有。
待听众人说王夫人除了一具尸首再无它物时,贾琏登时便沉下脸叫道:“如今既然是二太太没了,你们就该着去找宝玉他们去,又与我何干?”
说罢,贾琏竟然穿上衣裳转身出门去了。
这府里就李纨与贾琏和王夫人是最亲密的,如今连他们两个都撒手不管,谁还肯出头?
倒是还有几个婆子丫鬟平日是王夫人的心腹,可眼前有袭人与周瑞家的做例子,谁还敢再往前凑?
且如今荣国府二房的人是死绝了,就剩下个宝玉也是不知所踪,谁还能傻到为她们出头?
因此这些个丫鬟婆子只得又来寻邢氏讨主意。
那邢夫人此刻却早就躲得不见踪迹,众人寻遍了荣国府也找不到这位大太太,最后倒是大太太的心腹,王善保家的撇嘴说道:“如今这荣国府里上有老太太,下有大奶奶李纨,又有宝玉,这二太太的丧事儿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太太来操心!就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明明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又要花许多钱,二老爷二太太这些年早就把府里的银子都捣腾得一干二净,外头还欠下了好些个银子,谁又有钱来买那虚热闹?我就说句不该说的话,还不如一张破席子裹了扔乱葬岗去算了……”
眼见众人一脸的吃惊,那王善保家的又翻着白眼儿说道:“怎么,你们这都什么脸色,给谁瞧脸子呢?再则这也不是我开的头儿,你们难道都忘记了不成,二太太的亲侄女,咱们府里风光赫赫的二奶奶,死了不也是这么破席子裹了扔乱葬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