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日抽风,不知为何带了无数侍卫来与贾琮相见,全城轰动,流言纷纷。
贾政此刻正在外任巡查,家里只剩下王夫人等一干女眷,她还未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也是她做贼心虚私下与东宫来往,因此先就自己把自己不曾吓死,拉了王熙凤就开始抱怨,听她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把一盆脏水都泼到阿凤头上。
王熙凤登时满腹冤屈却又无法申辩,不免心都凉透了,瘫坐在地上只顾哭泣。
王夫人兀自在不停抱怨,嫌阿凤行为鲁莽,又怪她野心太大不知死活。数落到最后竟然把她平日里偷偷做的不轨之事也尽数抖了出来,骂她贪财,背着众人私放高利贷,又骂她胆大包天,竟然敢贿赂当朝官员混乱官员胡乱判案以从中赚取昧良心的钱……
王熙凤一听自己做过的事情竟然一样也不曾瞒过王夫人,又羞又愧又怕,不知身边怎么就藏了这么一个奸细而自己却不知,如今可算是自己把自己活活坑死了。
听到后来,见王夫人滔滔不绝依旧一件一件细数她犯下的滔天罪行,阿凤再也没了脸面,趴在王夫人脚下哀哀痛哭流涕:“太太,好太太,姑姑,好姑姑,你莫再说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辩驳的,太太说的这些事儿都是我做下的,天下作奸犯科的也只有我王熙凤一个人,我什么罪都认!如今祸已经惹下了,无论多大的罪我就一条烂命去顶罢了。太太放心,这些事儿都是我一个人所为,决计不会连累了太太!如今我只求太太看在咱们骨肉一场的份儿上能帮我照看巧姐儿,我就是死也无怨了……”
王夫人听阿凤如此哭诉终于才放下了心,忙又安抚起她来:“好孩子,都是人罢咧,谁又能不犯错呢?也怪我平日太过相信你,谁知你竟然胆子如此之大,什么事情都敢做!罢了,罢了,谁叫我是你亲姑姑呢,你就放一万个心,那巧姐儿我一定给你照顾得好好的,日后一定给她寻个好女婿,她一辈子都不用你超心呢……”
王熙凤听了王夫人如此承诺,一时才稍稍有些放心,可转念间更觉有如万剑穿心一般。她再想不到自己对王夫人痴心一片最后换来的竟然就是这个结果。一时间她心灰意冷,连哭都懒待再哭了,只是呆呆瘫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乱响,头疼得要炸开一般。
这两个人正乱呢,猛然就听帘子哗啦一声响,把个王夫人倒不曾唬死,忙抬头一看却见是平儿与玉钏儿两个人跑进来了。
王夫人一见是她们两个,先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便咬牙切齿骂道:“两个要死的小娼妇,活该你们一辈子为奴为婢,天生就是个下贱坯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乱跑,去哪里勾搭野汉子了不成?”
两人还从未听王夫人如此骂过人,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忙就跪倒在王夫人跟前一声不吭浑身乱战。
原来王夫人平日里掌控贾府,万事顺心随意,自然是言语慈和,举止从容。如今却是面临生死,她平日装出的慈爱大度自然也是荡然无存,一开口就是狠辣无比。
待见到她们两个一言不发只顾乱抖,王夫人更是急得火星子乱蹦,开口又骂道:“下作的贱货,如今怎么又都哑巴了,怎么连个屁都不放了?平日里好吃好喝惯着你们,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一个都用不上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卖到窑子里省事儿些!”
平儿与玉钏儿听了王夫人骂得毒辣,忙就回道:“太太,我们才打听过了,今日皇上带这么些宫中侍卫来是为了与贾琮少爷相会,并不为别的,太太奶奶放心!”
王夫人听二人如此一说登时便如同卸下了千斤重负一般,忍不住先长长出了一口气,一面拍着自己胸口一面骂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贾琮这个狗杂种,竟然是为了他,好悬把老娘给吓死!”
说才说罢,王夫人却更是浑身软成了一滩泥直往地上滑,竟然连坐也坐不住了。原来方才她不过是强自支撑,如今一听不过是虚惊一场,眼前的事儿与她无干,这一放松自然再也坐不住了。
平儿与玉钏儿见了她这样忙就起身去扶她。偏她又中年发福,肥胖得如同猪一样的,两个丫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她搀扶起来抬到了炕上。
谁知二人才把她收拾妥当了,扭头正要去扶凤姐儿,猛然就听王夫人拍着炕大笑大骂起来,一如癫狂。
只听她笑骂道:“活该,我就知道这个狗杂种不是个好的,天生就是该千刀万剐的狗杂种,如今怎么样了,肯定是做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儿,这才惹得皇上派这么多人来抄家了!活该,真正活该,那长房里哪有一个好东西,都是该千刀万剐的下贱货!阿弥陀佛,总算是老天开眼,快把他们都一齐拉出去砍了才好!阿弥陀佛,老天爷开眼,佛祖保佑,哈哈哈哈……”
平儿和玉钏儿猛然间见她如此,不禁相顾骇然。二人回头又细看了几眼,只见这位王太太拍着炕沿儿骂得眉飞色舞、痛快淋漓,一时也看不出她究竟是疯了还是没疯。
玉钏儿见了忙又只得折回身去守在一边儿,可也不敢多说多动,只能呆呆站在一边儿瞧着她发癫。
平儿见了她如此,心里都是瞧不起,目光中满是鄙夷。她生怕被人瞧出她的心思,忙就回头直奔凤姐儿去了。
王熙凤这时候也是浑身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虽说已经知道这次的事儿与她无干,可阿凤死透了的心却丝毫也没能活过来。此刻只见她低垂着脑袋,双手撑着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个什么。
直到平儿扶了她起来,见她依旧是满脸灰败,两眼空洞洞得如同死人一般,平儿这才害怕起来,忙一把抱了凤姐儿,悄声儿哭问道:“奶奶,你这是怎么了,你可莫吓我……”
她晃了半天,王熙凤这才清醒了些,两只眼睛缓缓转过来盯着平儿却依旧是不言语。
平儿见了她这样儿越发的害怕起来,忙紧紧抱了凤姐儿哭问道:“好奶奶,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你有什么事儿只管和我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