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群斜卧在床上,手臂上、脚底上都挂着点滴。他面壁四周惨白的病房,觉得非常陌生。感觉他似乎是临界于天堂与地狱之间,悬浮在一个既熟悉又完全陌生的空间内。但对于未知的一切,他并不感到害怕,即使未知会时不时造成一种令他不快的紧张感。但他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过程中,情绪上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已慢慢抱定时下的解决办法,那就是顺其自然地发展,挣扎是徒劳,也是无益。
钟少芹一边叮嘱保姆整理桌上杂乱无章、瓶瓶罐罐的药品,擦拭着桌面,一边站在床前不停抱怨:“什么医院啊,收费昂贵,请来的清洁工做的卫生,像鬼画符,还得我重新来一次。”
“你省省、将就点吧!谁都知道我远离了鬼门关后,可能连这样的地方都不会再有!”蔡和群苦笑着,“等着我的,将会是牢狱,唉!该来的总会来。”
钟少芹将手的包扔在床头柜上:“你平时交朋接友的那么多大人物呢?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你说说话?你安排了多少人就业,你救助了多少人,你大把大把的钱,难不成都喂猪狗了?他们看你落难了,都不吭不哈躲我们远远的,在背后跟随着流言蜚语冲我们明枪暗枪地射击,无中生有污蔑我们,良心都被狗吃了!”说着说着,钟少芹眼睛一眨,泪水滚落下来,“都说凉水撒在墙上都有块迹,而你为荷田区奉献了那么多,救助助了那么多人,还是难逃监狱之灾;还不知道会不会殃及到我们家厚斌,尽管那不过是一个派出所的辅警,千把元的工资,可那孩子就喜欢警察。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些卷起所有财产去国外……”
“你能让我耳根清静一下不?”蔡和群打断钟少芹的话,声音不大,却颇具威严,“越说越不像话!”
“我知道,你就是嫌我说话不中听!”钟少芹抱怨了一句,住了嘴,猛地夺过保姆手中的抹布,狠狠擦拭着桌椅。
病房里的清静,没有维护多久,就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中断。钟少芹瞄了一眼蔡和群,在他的示意下,才蹑手蹑脚打开门,风一样卷进来的,则是吕绯雪。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探听到奓湖明星工业园的许多工人、居民,都要给上级写联名信,要求不要给蔡总定罪:毕竟时过境迁,蔡总这些年对社会所做的功德,早已超过23年前的抢劫罪。”吕绯雪像团丽日,一扫病房里的阴霾。难得的勃勃兴致,给吕绯雪粉白的脸面,镀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红。
“太好了!这是和群出事以来,你带来的最好消息!”钟少芹倒了杯水递给吕绯雪,“所有的朋友中,就你侠女心肠,能干又义道!”
绯雪接过水杯,浅品一口,搁置在床头柜上,打趣道:“别吹得我得意忘形的,又忘了索要上次打麻将时你欠我的两万元。”
“不就两万块吗?绯雪,你缺那点钱?”钟少芹嬉闹着,
“你还真记账啊?”
“别人的账可以不记,可你是老赖账的人,不能不记。”绯雪道,“不然,我为你们家卖命,还倒贴钱进去,这样的傻子我可不能久当;这样的哑巴亏,我也不可久吃。”
说者无心,落进蔡和群耳朵里,却心澜起伏,他想他与吕绯雪最终之所以没有做成夫妻,就是因为她太过精明,太过理智,她凡事判断冷静无误,使他不敢过于靠近她。
“为我的后路,你近来是不是到爹湖做了许多铺垫?”蔡和群动弹着身体。绯雪与少芹立即察觉地禁声望过去,见瓶里的点滴所剩无几,慌忙按响了床铃。
护士过来拔出针头,耐心交待蔡和群今天的药水已打完,发放给他的药片,一日三餐半小时后服下。
直到护士离开病房,蔡和群在绯雪的帮助下,用枕头垫着后背,倚靠在床栏上,才续接上刚才的话题:“我想,我23年前行为的恶果,早就注定了今天的因,你不必再白费心思找人了,免得人财两空。你们各自准备自己的后路吧。我不是死,也是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对你们再没有多大作用了!”
“怎么可能?你罪不致死,否则公安部门,也不会花这么大代价将你救活,对吧?”钟少芹激动地望向吕绯雪,渴望她的想法能得到吕绯雪的认同。
然而,吕绯雪不紧不慢的声音,却给了钟少芹当头一棒:“你也真是天真,公安部门一是迫于和群的声誉,不敢轻举妄动;二是在案情没有充分证据、没有明确定罪前,必须保证嫌疑人的人身安全,这是公安人员的职责,否则就是他们失职。”绯雪盯着少芹,语气不容置疑,“你懂了吗?他们让和群活下来,就是为了明正言顺地让他死得更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