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碧倩如约准时来到了病房。奇怪的是,她并不是结算工资让贺桃芳立即走人,而是一再请求贺桃芳留在医院守护这间病房:“贺姨,妈妈的突然离世,完全使我们这个家庭陷于了混乱之中:我姥姥、姥爷受不住打击住院了;我爸爸的项目临时托人看管;亲朋旧友、我爸生意场上的朋友来哀悼的人,一波波的来,我爸实在分身无术,抽不出时间前来医院结账,也没时间与你结算工资,他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把你暂时留在医院看管一下我妈的房间,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爸会来跟你结账的,你放心,你女儿的学费,你们的生活费用,都不用担心,我们家不会忘记你对我妈在人世最后一段日子的悉心关照和付出,我们会对你以后的日子负责。”
这是一个只比晓池大四岁、十六岁的女孩儿说的话么?她此刻的一言一行,都像是蔡和群刻意授意。
“是的,你妈妈突然走了,我心里都觉得空空落落的,更何况是你们这些亲人?”贺桃芳真诚地道,“其实,陪同你妈妈的这段日子,是我有史以来最轻松、最愉快,却拿着最高报酬的工资。这段时间,我躲在医院一偶,洗涤着我内心的焦虑与浮躁。要说感谢的,应该是我;要说歉意的,也是我:若不是那天我突然有约请假,你妈就不会走了!”贺桃芳猛地吸了一口气,拎起自己的塑料袋,“你上个月给我的工资及小费,足够抵我以前工作半年的工资,所以余下的工资我不打算要了,我现在就离开——你们一家子,都要好好保重。”
蔡碧倩却拉着贺桃芳,恳求着:“贺姨,你千万别这样说,任何工作都是有法定假期的。更何况在你休假之前,你方方面面的事情都作了细致的交待,要怪只能怪我!”
“碧倩,真不知道你妈妈没有得病之前,是怎么把你教育得这么好!”贺桃芳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我知道,你和你妈一样善良,可能是你担心我们母女生活无着落,快到春节了还担心我们母女漂泊无依,便故意让我待在这儿多享一段时间的福!可是,比这艰难得多的日子你贺姨都挺过来了,现在对于我来说,面前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不用为我担心。”
“这么说,阿姨是答应留下来了?”碧倩立即高兴起来,“只要贺姨留下来,我才觉得心里踏实。”碧倩道,“最近,我爸就是围绕着葬礼,生意,病人,春节这些特定的时间和事件,忙得团团转,他一天四个小时的觉都睡不成,他希望你不要消失,看守我妈的房间一段时间,直到他忙完春节期间的一个项目,他想约你好好谈谈。”
“如果你们觉得我守着这个房间,对你们家确实还有点意义;如果你们觉得我守着这个房间,不是白白浪费你们家的财物,照看一下这个房间于我而言,实在是目前最享受、最稳定的方式,我何乐而不为?”贺桃芳道,“只是你们觉得有这么必要么?你们的一句话,完全可以让医生锁紧这个大门,便可万事大吉啊!”
“你留在这儿当然有意义了!家里的人走马灯似的,晚上我过来睡这儿!我需要贺阿姨的陪同。”贺桃芳的情绪,完全跟着蔡碧倩的话而改变,她答应留了下来。
可是蔡碧倩一走,贺桃芳立即回归自己的思维,总觉得蔡家作出这样的决定有些蹊跷,有些不可思议,她闲来无事时,问过医院护士,这间高档病房一天的收费高达上千元,抵得上贺桃芳以前一个月的收入。
贺桃芳每天无所事事地守在银海海虹甲级心理康复医院高档病房,感觉进退两难,如芒在背。她是该守信留下,还是照顾自尊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