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群好像被唤醒,那些曾经紧紧抓住他的过往时光被撼动、被剥落,这让他感觉不安和意外。
“和群,你醒了?”柔和甜美的嗓音,像是从寒气四溢的严冬里开出的花。
“桃……芳……”他模糊不清地轻唤着,“你……”他想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她不摔碎自己,就没有人会摔碎得了她。
“我是绯雪,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吕绯雪听见蔡和群说话了,忙对蔡厚斌、蔡先文呶呶嘴。
厚斌、先文会意绯雪是让他们回避一下后,便相继走出病房。他们眉眼间挂着不服,但父亲命在旦夕,不屑再争辩了。
绯雪向蔡和群俯下身,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摩挲着,缓缓牵引到她额顶那颗红豆般的痣间抚摸着,“你说过的,记住了我额头上的这颗红痣,我就永远消失不了。”
是的,不用再探寻她额头上的那颗红豆痣是否还在,她确实是绯雪,他的贺桃芳没有甜美的声音,他的贺桃芳是个冷热交替的直肠子,是一个“哑巴”。
“累。”他抽回手,“困。”
“好好休息,我喂你喝点水。”吕绯雪敏锐地捕捉到蔡和群发出拒绝的消息,立即补充道,“医生叮嘱过要多给你喂水。”不由分说,将小勺水送到他唇边,他顺从地张开嘴,一股温温暖暖的生命气息,瞬间接通。
“你为我们市赈灾筑堤,一个公司捐了一亿六千六百万,其他企业、公司的捐资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捐的多,他们却在你刚捐完款、致完词后就逮捕了你,太不人道。”吕绯雪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宇宙的天乐,“我已聘请了律师,一定要替你讨个说法。”
蔡和群沉默着,他愿意就这样躺在床上,生死由天。
“不,不是我一个人捐,是是整个集团。”蔡和群艰难地纠正着她。
“不管怎么说,集团是你白手起家打拼来的。”吕绯雪见蔡和群的眉头越拧越紧,眼珠一转,“别担心,桃芳好好的,医生说再观察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吕绯雪像只报喜鸟,立即转变话题,迎合着蔡和群的心意。
蔡和群僵直的身子,果然柔和得多,甚至侧身面向她。吕绯雪长及腰身的浓发,一如既往地披泄在白色的长袍上,外披一件深蓝色披肩,古典而优雅,微微发福的迹象,无损于她出尘脱俗的美丽。
她,原本只属于圆善乐助的净土,属于慈善公益事业的。如果没有蔡和群的出现,她将永远以“银海观世音”的美好与神秘,打坐在善男信女心中。
蔡和群自打在银海市,成功拿下了龙盛800亩地盘,五年时间,率先将银海市的一片荒郊野滩,打造成青山绿水、集学校、银行、超市、养老为一体的宜居新城后,日进亿万的财富,使他像个肠辘饥饥的穷汉,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宝藏,却迷失了归家方向的苦孩儿。
而这种苦,无法对人倾诉,那时与他蔡和群同甘共苦的老婆杨仙菊,已在他屡遭挫败的事业中精神崩溃,他只在回蔡渔庄老家时,与哥嫂透露过心中的苦闷,嫂嫂则嗤之以鼻:“你真是吃了香油唱哑调,你不就是害怕我们借钱才叫苦叫穷的吗?放心,我和你哥有手有脚,你回来给点钱,帮的是你哥你侄儿,我当嫂的记着你的情义,你要是不想帮,凭我的手脚,这么多年也没饿死。这人呐,不管你是穷还是富,人不求人一般高。”
嫂子的话,堵塞了蔡和群倾诉的心思,他与生意场上的朋友,在赌场,在宾馆,挥土如金的挥洒过,可是短暂的麻醉之后,他依然胸闷气短,依然被更多莫名其妙的担忧与苦闷折磨得日日失眠,神经衰弱。
直到有一天,他走进了圆善乐助慈善中心,那方飘荡着佛乐的独特净土,使他得到了激励。使他顿悟自己曾经没完没了的逃避、担忧、浮躁,都是一个人在旧有的记忆里,产生的挥之不去的恐惧情绪,才使自己变得如此脆弱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