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近一年来,大家都顶着巨大的压力干活,几十号人的饮食,都基本上是出自杨仙菊、贺云霞、丁如意这三个女人之手,她们平时也确实挺辛苦的。大家寡淡的嘴,一到了馆子,就被那些五颜六色、辣香四溢的菜肴所吸引。这一餐,我们在推杯举筷中,倒尽一年的酸甜苦辣,展望着房子卖出去后的生活转机,大家谈兴正隆之际,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蔡和群回忆着,那个电话,将他们一伙人,从云端一下拉到入古老的噩梦;那个电话死死揪住半醺半睡的蔡和群,一下将他抛入冰冻的深渊;那个电话,使蔡石朋刚刚沸腾的希望,瞬间变成了灰烬……
“蔡总,不好了。工地起火了!”电话那端,是会计钟少芹的声音。
“起火了?”蔡石朋一下蹦起来,激凌一下清醒,“赶快报警!”
酒喝得最少的蔡步程,忙招呼着仙菊扶起蔡石朋,一起跌跌撞撞地赶到马路牙子上,拦了辆出租车赶到工地上,只见满天狼烟中,一股股上窜的烈火,张开血盆大口,一下一下卷食着工地,从建筑工棚舔食到刚建立起来的小楼,火舌所到之处,不是炭火般的灰烬,便是一堵堵火墙。
消防车上的喷水管,如同银蛇,与火龙之间展开了生死博斗。火龙魔高一尺,水龙道高一丈。渐渐地,那些在楼宇之间嚣张的火龙萎顿了下去,矮了下去,直至完全消逝在湿淋淋的灰烬中。
消防队负责人调查说,这次起火的原因,是蔡石朋工棚里的取暖器没有关,最先引燃茶几上的花生、瓜子,继而使茶几沙发成为燃点,很快使整个低矮闭塞的木质工棚燃烧起来,差点引燃整个建筑区。
因为抢劫银行一事,使蔡石朋生活在如影随行的恐惧之中,他没有购卖保险,所有损失自然由他独自承担。
好在,灭火及时,那栋小产权房只是受到微损,稍加修补、粉饰即可,而另一栋办公楼处于工棚相对的一隅,则完全被大火烧成了一栋漆黑的框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哥嫂及许多村人都说蔡石朋生来是打工的穷苦命,越折腾越损财越穷。而偏不信邪的蔡石朋,立即贷款催促工人加紧维修、粉饰焚黑的楼墙,丝毫没有注意到忘了关取暖器的杨仙菊,深深陷于自责的漩涡之中:“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忘了关取暖器,真该死!”她目光痴呆,动作迟缓,但急于翻新楼宇,夺回损失的蔡石朋,根本没有注意到妻子的这些变化。
工人们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蔡石朋又多投入了上百万元,总算恢复了两栋楼宇。
蔡石朋请人拍照、设计广告,打印好后,率着蔡三根、蔡步程四处散发销售广告。
然而,结果却令蔡石朋凉透心肺:好像约定好了似的,竟然没有一家愿意购买蔡石朋投资的房子,蔡石朋所有的投资,像他的鱼塘一样,注定是肉包子打狗,注定是血本无归。
一旦出事,流言频出。
附近居民说,这块地多年前曾是鱼塘,淹死过好多人,不吉利。人都没住进去就烧起来了,不安全!
这越发加重了杨仙菊的内疚感,她常常失神地喃喃自语:“怪我怪我,怪我当时慌的,取暖器都没关!”
蔡三根则怪贺云霞,那天要不是她无缘无故发脾气,大家不下馆子,也就出不了这样的大乱子;贺云霞本已内疚万分,一旦遭到指责,便本能地保护自己:“我自打认识你蔡三根我就没做对一件事情,我们不是一个屋檐下的人,这婚离了,我把孩子捏死算了,咱们斑鸠归斑鸠,鸽子归鸽子,各过各的。”气得蔡三根踢翻了凳子,指着贺云霞的鼻尖叫骂:“少他娘的不懂得好赖,抱了你睡了这么多年,石头也捂热了,你动不动跟老子把离婚当歌一样唱在嘴边。完全像块掉进灰里的豆腐,摸不得,打不得,我今天偏不信邪——”说着,挽起衣袖冲向贺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