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徐大明极其柔声细语地说着抚慰秦豆薇的话:“薇儿别怕,薇儿别怕,舅舅在这,舅舅会保护你的,乖啊……”
等到徐大明将秦豆薇带下山时,天色早已没入了一片漆黑。
华灯初上,自徐家家中传出阵阵饭香味儿,秦豆薇窝在徐大明怀中,不自觉动了动,迫切地嗅了嗅,糯着声道:“好香啊,舅舅,薇儿饿了。”
徐大明爱抚的摸了摸秦豆薇的头,轻声哄道:“一定是你舅母杀了鸡等着咱们呢!”
秦豆薇一愣,抬头望了望徐大明,支吾道:“舅舅,我害怕。舅母她会生气吗?”
徐大明一惯了大老粗,哈哈着拍拍胸脯,憨厚道:“你舅母她就是强势惯了,心也不坏。放心,有舅舅在呢!”
说话间已抱着秦豆薇跨进了家门。
秦豆薇听闻也只是乖乖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吧,她真的是真心希望舅母可以接纳自己的。
屋内,林氏和徐卫围坐着一桌子的菜,想来已经用餐有一会儿了。
林氏瞥了眼秦豆薇,一边用筷子夹着菜往徐卫碗上堆一边尖一着声怪气道:“哟,我当是谁呢!你还真是命大,狼都没把你吃了!”
郑秀了缩了缩,小心扯着徐大明的衣衫,怯怯道:“舅母我……”
徐大明皱了皱眉,但却不好发作,只得好声好气商量着:“你看看都这么晚了,饭也备好了,就先让孩子们吃了再说吧。”说罢便将秦豆薇放在木桌前,拿起一旁的饭碗盛了米饭递给秦豆薇,自己也同样坐了下来。
秦豆薇乖巧接过,试着去夹菜。
林氏见状,撂下筷子,呵斥道:“秦豆薇!这些,你也配吃?”
一旁的徐卫咬着筷子,添油加醋道:“就是,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凭什么同我坐一块儿?”
“真是没规矩,没教养!”林氏白了她一眼。
秦豆薇被说道得面色煞白,咬着唇,迟迟不敢下筷,可肚子却早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哼,野丫头,尽给我们家添堵。”徐卫胡海塞着吃食还不忘落井下石,“我娘说了,你是天煞孤星,克命。根本不是什么好货色。”
场面一时诡异,徐大明再也坐不住,搁下碗筷,又看了看明显隐忍着秦豆薇:“咱还是先把饭吃了吧,孩子他娘。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
“一家人?呵,也就你把当个宝。徐大明,我告诉你,这个家不是你说了算的!”林氏不由纷说拿起桌上的菜,一个劲往厨房带。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徐大明站起身,稍稍拍响了桌子。
林氏听后疾步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捻起指尖,怒道:“我置气?好啊徐大明,你能耐了。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徐大明一怔,没成想事情会这样发展,赶忙上前哄道:“孩儿娘,我这不是一时心急。薇儿她娘走了,我这做舅舅的不能丢下她啊,再说薇儿这么好一个孩子……”
林氏越听越心烦,甩开手,哼几几句斥声道:“你倒是一口一个薇儿叫得亲切!”顿了顿,“爱谁谁管,我可不当冤大头,徐大明我今儿告诉你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徐卫亦上前抓起在一旁傻眼的秦豆薇,推搡几番,粗声粗气道:“都是你!”
秦豆薇被推得一个踉跄差些没跌个跟头。
徐大明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一脸关怀。
秦豆薇扯了扯嘴角,微笑道:“舅舅,薇儿没事。”
徐大明瞧见秦豆薇如此,一时没忍住扭头朝徐卫吼道:“阿卫,你推薇儿做什么?她是你妹妹!”
徐卫拍拍手,伸直向后脑勺环起,切了一声,“。我可不要只会克别人命的妹妹,爹,迟早有一天她把咱也克了!”
秦豆薇一听,一阵僵直,而后连连揺摇头,带着哭腔小声反驳道:“我没有,我没有……”
“就有就有!你这个野丫头!快滚出我家!”徐卫吵吵着。
看秦豆薇越发委屈,不敢吱声,徐大明脑子一热,反手给了徐卫一巴掌:“闭嘴!”
“啪”的一声,在场的四个人都蒙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林氏急匆匆上前搂住被打的徐卫,心疼道:“卫儿,疼不疼啊?别怕,有娘在啊。”
徐卫扯着噪子大哭道:“都是她,爹都不疼我了!”
林氏哄着徐卫,而后扭头大吼:“徐大明,你疯了吗,这可是你亲儿子!”
“我……我……我只是觉得阿卫说得太过头了,薇儿已经没了父母,我一时……”徐大明实在不想动手的,但刚才偏偏脑子一热打了下去,“你听我说……”
林氏突然哭了起来,干脆闹道:“当初若不是我爹下海营商赔了本,前景大不如前,你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我下嫁给你!”
“你在孩子前面提这些做什么,我知道我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跟着我你也只有过苦日子。但这不关薇儿的事呀!”徐大明上前想握住林氏的手,林氏带着徐卫退了几步,瞪大了眼。
“徐大明,你可真给我长脸了啊!这饭你俩甭想吃了,要吃自己做去,我不替别人养孩子!”林氏也不知怎么让了步,大概也不想让徐大明太过为难。
“得,就这样吧。你瞧瞧给阿卫脸上敷去药吧……”徐大明看出了,挠挠后脑勺,憨厚叮嘱着。
“你还知道卫儿是你儿子啊。”林氏哼哼了几声。
“知道知道……”徐大明呵呵道。
随后林氏便带着徐卫回房了,临了瞪了一眼躲在一旁正搅着衣袂的秦豆薇,不大不小声道,“真糟心。”
秦豆薇愣了愣,沉默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薇儿乖,舅舅在。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徐大明弯腰笑着哄道。
秦豆薇抬头,迎上笑得憨厚的徐大明,一时没那么害怕,不由展开笑容,柔声应着:“嗯。”
此后几日,秦豆薇就只跟着徐大明吃着简单的小面,而林氏总会带着徐卫整一桌丰盛的莱肴,每次秦豆薇就会遐想眼前的小面多么美味以此慰聊。
她不想让舅舅为难,能待在这,已经很满足了,她想再努努力,她觉得只要她真心对待舅母,总有一天她会接纳自己的。
于是,秦豆薇老是抢着干粗活,徐家大小家务几乎全揽在此时仅有四岁的她身上,林氏倒乐得自在,整日带着徐卫在院里嗑嗑瓜子,在大树底下乘凉小憩。
艳阳下,秦豆薇正在洗着他们的衣物,明明是夏日可林氏偏偏说要拿出厚衣洗洗晒晒。摆明了是林氏故意刁难,但秦豆薇不想让舅舅因为她又同家里闹得不愉快。
因此无论多苦多难秦豆薇她都选择独自承受,尽量在林氏面前好好表现,展现出无论的乖巧。
可越是这样林氏母子越是变本加厉,徐卫总是时不时故意打翻弄脏东西,更甚对她抽打几番。
林氏既不动手也不阻拦,她知道就算徐大明知道了也不会怎样,毕竟卫儿才是他亲儿子,孰轻孰重,他徐大明难道没个掂量吗?
如此想来林氏心中又是一阵畅快。
秦豆薇白日在家受尽了折磨,舅舅不在,她只有吃林氏母子吃剩下的残羹,有时候也只有饿着肚子。
只有在夜里吃舅舅煮的小面时才让她感到温暖心安。
手上身上的伤有时候疼得她晚上直打哆嗦,但她不能让舅舅知道,让他担心,所以每回只得咬牙挨过去。
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无论秦豆薇瞒得有多好,徐大明还是觉察出了掩在袖衫下若隐若现的淤青,却没说破。
晚饭时他心疼的摸摸正一脸幸福吃面的秦豆薇,哽咽着:“薇儿,是舅舅没把你照顾好,委屈你了。”
秦豆薇摇摇头,乖巧的蹭了蹭,甜甜的笑着:“有舅舅在,薇儿不委屈。”
徐大明笑着,不自觉握紧了手,而后松开,“吃完早点休息。”
“好。”秦豆薇自顾吃着,心想:舅舅煮的面真好吃呢。
她想,总有一天,她会和大家围在一块儿吃着饭聊着天的。
秦豆薇如是想着。
夜里,不知是吃得太撑的缘故,竟有些闹肚子,猫着身子起夜去方便,不料,经过舅舅舅母房间时却听得他们在争吵。
秦豆薇倚在门旁,细声听来,无非又是在因她而吵。
原来,舅舅他都知道了。
“徐大明,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可能接纳她!”林氏拍着桌子大喊。
“那你,也不该让她干那么重的活,她那些伤任谁瞧见了都心疼。”徐大明试着辩驳着。
“我可没强迫她,她自己乐呵领着干,像她那样的野丫头也就这点出息!”
林氏满不在乎推拖着。
“可她总归还是个孩子,你不该这样……”
“我怎么了!啊!徐大明,我已经够对得起这个家了……”林氏拉高了声,撒泼似的大吼。
“大晚上的,你这是干嘛……”徐大明无奈的叹口气。
“我造了什么孽啊我…………呜呜呜””说着林氏便掩面哭了起来,徐大明赶忙上前轻声劝慰着。
“她就是个丧门星啊…………”林氏不依不饶的哭嚷着。
秦豆薇再也听不下去,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离开。
尽管只有四岁可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她是多么不受人待见。
舅舅,我或许真的是一个煞星,只会添麻烦。
咬咬唇,紧握的双手指尖早已深入,却不知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