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舟一路溜溜达达回去,刚到巷子口隐约听到打更的声音,喊着“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已然过了亥时了。
行至老槐小院前却见院门大开,里头灯火通明的,季云舟唇角那抹自得的笑意不由落了下去。
她出来的时候虽只是戌时一更,但所有人且都已歇下了的,此时怎么倒热闹起来了?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脚下步子也不由加快。
“哎,不行了,真不是老夫不肯救他,实乃毒已侵入五脏六腑,纵然华佗在世也是回天乏术啊!”
季云舟一只脚跨过门槛便听到了这么一句,她心中咯噔一下,看向一屋子的婢女仆从,凝眉问出一句:“谁中毒了?”
话音未落,一众的灰衫粉裳忙忙行礼,让开道路。里间床榻处,蓝松正拉着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的长衫医者,眼中泛着波光,面上犹有泪痕。
“公子,是……”蓝松方一开口,泪珠又不住扑簌,淡烟色的纱幔半遮了季云舟的视线,她疾步榻侧,心中顿时狠狠一抽。
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暗沉的,可不就是雁书吗……
“公子……”蓝松上前两步有些担忧地唤道。
“你刚才说,谁不行了?”季云舟只是双眼直直地盯着床上的人,片刻才木然地说出这一句。
那医者将药箱挎在肩上,摇摇头道:“自然是床上之人。”
季云舟闻言缓缓转身狠狠盯着他,厉声道:“胡说!”
他本是已然歇下却被蓝松硬是给喊起,匆匆来此,心中已有些不快,此时被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如此声色俱厉地瞪着,心中先是一惊,继而反应过来,下巴上的小胡子一抖,哼道:
“你这小公子怎生如此无礼!老夫行医一生,莫非还诓你不成!他命数已尽,你赶紧准备后事吧……哎?你,你这是作甚?”
季云舟猛地松开他的衣襟:“滚!”
“好好好,真是费力不讨好,老夫这大半夜的上门行医倒招了祸了……”医者怒哼哼甩袖走了。
蓝松遣了仆从和婢女都下去了,抬袖抹了把眼,却见季云舟突然急匆匆地跑出去,口里不住念着:“不会有事,我有最好的药,最好的灵药,一定可以救你!”
她不一会儿便踉跄着回来,将手中的药丸塞进雁书的口中,可是他却如何也吞不下去,又叫蓝松拿了水化开仍是无济于事。
季云舟跪坐在床榻侧,紧紧握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宽,却是这般凉,季云舟瞪大了眼睛,一股涩痛从心底不断涌上,令她头脑昏沉。
“咳咳……”微弱的喘咳声传来,季云舟眼睫一动,忙倾身向前,“雁书……”
雁书的眼睛缓缓张开,看到眼前的人,唇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阿云,你回来了,方才娘亲喊你来着,她和婶婶新做了桂花糕……久等你不来,我便忍不住先吃了一块,好生香甜呀……你看见了吗?今年的桂花开的可真好,和风吹过,纷纷扬扬地落了满院……”
那双眸中尽是安然满足,目光柔和,似是越过她,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还在絮絮地说着,季云舟眼前却已泛起一层迷雾。
“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真好看……”她一面说着一面重重点头。
雁书眼睫一动,微凉的手指反握了她的,轻笑道:“傻丫头,你哭什么呢?是不是怪我总是偷吃,总是不叫你呀?其实我没有呢,我都是在骗你,因为你每次都能骗得我团团转,我也想骗你,看你着急,让你也追在我后面一回……”
“嗯……我不骗你了,我以后再不骗你了。”季云舟红着眼眶笑道。
“可我这次,却真的骗了你,但我很庆幸,还好,还好是我……”他嘴角的笑容很淡,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季云舟摇头,哽咽道:“哥哥,你别说了,我们先吃药好不好?”
她慌乱地倒出一粒药丸,送到雁书唇边,他却轻轻摇了摇头,眉间凝起一抹伤痛,“阿云,哥哥,求你一件事。”
“说什么求不求的,你是我哥哥呀,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先把药吃了……”
“不,咳咳……不要,怪阿梓,她心里太苦了……答应我。”
他吐字已有些艰难,季云舟闻言怔了下,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扭头看向立在身后的蓝松,沉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蓝松双眼红肿,声音有些沙哑道:“公子,雁书哥,他是吃了桑梓姐姐送来的桂花糕,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