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拂面过,空气中尽是樱粉浅香。
宁南歌跪坐在季云舟身侧,微微倾身放下酒壶,樱花瓣飘飘扬扬落在他半垂的墨发,苍青色的衣衫,季云舟一时竟有些晃了神。仿佛眼前这场花雨,还是初遇他时的那一场。只是,这一次,他温柔浅笑望着的对象,换成了她。
“不敢劳烦宁少君。”季云舟道了声谢拿过酒盏,只是径自慢慢饮着,也不看他。
宁南歌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也执起酒盏,沉默饮酒。
参加今日曲水流觞的都是些年轻的官员及世家公子,说简单点,其实就是未婚的。至于其他那些大臣以及妃嫔,则都在流景台内饮宴加观看。
季云舟本是不想参加的,她可不想跟加入到这搞联姻的队伍中。只是皇帝有命,却只能勉强参加,只当玩乐了呗。
昨日看人表演,今日倒成了戏中人。季云舟心中觉得好笑,唇角便不自觉弯起,英气的长眉也柔软不少,肤色润白唇色嫣红,衬上了纷纷扬扬的樱花雨做背景,整个人便如精灵仙子一般明朗生动,直令人痴痴心动。
四周已有不少世家贵女频频回顾,秋波暗松,然而这其中主角只是低眸傻笑,并未察觉。
只是不多时,这些贵女们的目光就迅速移开,齐齐投向了另一个人,正是姗姗来迟的俞成周。
远处的喧闹声也令得季云舟回了神,侧目望去,却见一群莺莺燕燕,柳绿花红,团团将一行人围在中间。
季云舟也看不清楚是谁,只依稀可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他该不会也来了吧?身上的伤这么快就好利索了?
心头正纳罕,人群分开,里头缓缓步出一袭素白锦衫的俞成周,身后还跟着原意和其他几个侍从,而旁侧与他并排而行的居然是三皇子尚言逸。
两人似在说着话,俞成周面上挂着一贯温润的笑意,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唇色亦是浅浅的粉白色,倒与轻盈纷落在他面颊的樱花瓣,显得相得益彰。
两人缓缓行着,在季云舟斜对面的席位上坐下了,俞成周一抬眸便正好对上了季云舟望过来的目光,两人均是一怔。
相望片刻,季云舟移开了视线,垂眸只是盯着杯中青酒。待感觉不到那束目光才又抬眸望去,却见一位身着粉色绣双蝶衣裙的女子,似也是刚刚到来,正在他右侧席位落座。两人一边叙话,相视一笑,倒似是很相熟的样子。
季云舟手中酒盏不觉暗暗握紧,一侧的宁南歌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探究的眼神在她面上扫过,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对面。看清对面的情形后,他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季云舟的目光却复杂起来,眸中深深的伤痛一闪而过。
待所有的公子小姐们都入了席位,皇帝皇后便在婢女太监的簇拥下登场。说了几句开场话,他们便登上了流景台三楼。
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站在流景台前,高声念了今年的规矩——
除了多加了一条最终的赢家可以选择一个人晚上一起放灯,其他倒是都跟去年一样。
所有参加曲水流觞的人,在流景台下流泉两侧坐定,婢女放下特制的酒盏后,酒盏随泉水流走,停在谁的跟前,谁便饮下此酒,并用前一人留下关键字吟诗一句。若是吟不出的,便要罚酒三杯,下场休息去。由此推下去,最后剩下一人,便是最终的赢家了。
皇上的赏赐自不必说,今年还增加了可以选择一人上巳节良夜共同放灯祈福,简直就是给足了机会,还愁不能抱得美人归吗。
雅乐响起,皇后身边的婢女放下了酒盏,曲水流觞这便开始了。
特制的酒盏很是轻盈,飘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最终停在了一位青衣公子面前。因为是第一个人,所以这个关键字,是由皇后所出。
一个小婢女自流景台下来,打开皇后亲书的笺纸,字体圆柔,赫然是个春字。
四周立刻响起一片赞叹之声,都在赞美皇后书法卓绝。
那位青衣公子执起酒盏,凝神片刻,仰头一饮而尽,微笑着吟道:“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那公子留了柳字,婢女接过了酒盏又重新斟酒放入流泉,酒盏摇摇荡荡着,不多时,又停到了一位世家贵女跟前,她拿过酒盏,略一沉吟,便道:“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随后酒盏又陆续停了几次,人人倒也都吟得不错,季云舟微微抬眸,却见对面俞成周与那女子又在笑谈,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女子正掩口低低笑着。
她正若有所思,旁侧有人轻唤她的名字,扭头便见宁南歌正望着她,“怎么了?”
宁南歌轻咳了一声,说:“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