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的黑色, 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火光。
白斯宁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推开,踉跄了几下才稳住脚步。
“走,立刻就走!”
“不行, 我要留下来救你们。”白斯宁摇头, 满脸是泪。
他面前的父亲满身是伤,鲜血大片大片的涌了出来, 浸染了衣服。
“小白乖, 你救不了我们。”
因为弱小, 无力反击。
母亲在血泊中强撑起身子,伸手摸他的脸, “好好活着。”
这大概是最后的嘱咐,也是遗言。
白斯宁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在半空, 以第三世界俯瞰着这个世界。他看到自己拼命摇头, 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
“我不该回来, 是我不小心把他们引过来的。我不走,我要跟他们拼命。”
“傻孩子,你上去就是送死。”母亲冲他虚弱一笑,“赶紧走。”
“我不!”白斯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被父亲塞进船舱, 命人逃离。
他趴在玻璃上面,看着被炮火击碎的围墙,横尸遍野, 血流成河。
无数扭曲的虫族肆意张扬着触角,吐出恶心的毒液。
指节按在玻璃上, 看到一个九星虫族用尖锐的口器,一下击穿了父亲的心脏。
接连着,母亲被抛到半空中, 再落下来的时候,被一拳击到了十几米远。
无助,不甘,却无能为力。
胸口像是也被那虫族的武器戳入,难以呼吸。
这是什么?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无法辨认,但那种切身体会的颤栗感挥之不去。
白斯宁眼皮剧烈地颤抖,感觉几乎要喘不上气。
眼前骤然变暗,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虚无。
是梦魇,还是真实,他已经区分不清。
他睁不开眼,像是被困进了这场噩梦。
一片漆黑之后,又遁入了另一场混乱。
他在一群敌人的追击中,看到了手臂带伤的林修永。
男人穿着深色的制服,胸口上绣上帝星研究院的标志。
他因为失血过去而脸色苍白,靠在矮墙上低头止血。
“帝国的人?”白斯宁问。
林修永嗯了一声,没抬眼,继续认真缠着绷带。
那绷带像是临时扯出来的一截,长短不齐,还沾着泥土。
但林修永手指灵活,很快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跟我走。”白斯宁拉起他的手,声音很冷,“再墨迹,命没了。”
林修永嗓音比他更冷,“我怎么知道你是敌是友?”
白斯宁看了他几秒,才说,“横竖都是死。”
脸冷,话少,是自己不熟悉的样子。
林修永被说服,微微笑了笑,“好,跟你走。”
两人低头从炮火中前进,摸进了一处掩体。白斯宁转身架枪,一下一个。
子弹不多,但好在枪法很准,前来的搜索小队被消灭干净。
白斯宁松了口气,“好了,再见。”
“你这就走了?”
“安全了。”
林修永掀起眼皮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用知道。”白斯宁瞥了一眼他的伤口,确定人没事之后,又说,“反正以后碰不上。”
“等回了帝星,我得找机会谢谢你。”林修永坐在地上,衣服上沾满了灰,但眼睛很亮。
白斯宁看了眼时间,“不需要,我得走了。”
那个他好像并不认识林修永,两人对话寥寥无几,说客气都是勉强。
白斯宁皱了皱眉,不太喜欢那个冷漠的自己。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但眼皮很沉很沉,浑身没有力气。
指尖好像被刺了一下,白斯宁神经突然清醒,才感觉满脸是泪。
的确,是在做梦。
还好不是真的,那场火光带来的害怕太过真实。
他低头看着疼痛的来源,才发现指尖被勋章的别针刺到了,扎进肉里,浸出一丝血迹。
白斯宁看了一眼表,早上七点。
他盯着勋章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是毕业典礼。
昨晚他兴奋的把学士服试了又试,好像后来抱着衣服就睡着了。
白斯宁急冲冲地起身,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
等他到校的时候,礼堂已经坐满了人。
顾昂隔着人群朝他挥手,“小白,这边!”
“你们到这么早,晃晃也来了。”白斯宁揉了揉小崽子的头,顺势在旁边坐下。
晃晃笑嘻嘻的冲他露出整齐的牙齿,“干爹好。”
“你另一个干爹呢?他不参加毕业典礼了么?”白斯宁绕着他的头发,没看到林修永的身影。
叶斐回道,“他好像路上有事耽搁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白斯宁叹气,“要是赶不上,还挺遗憾的。”
而且,他希望林修永看到自己拿到毕业证书的样子。
虽然,和这几位优秀的好友相比,他就是那颗被掩盖住光芒的小行星。
但,也希望看到自己发光的那一刻。
台上校长在一个一个的念优秀毕业生的名字,优秀毕业生当然是叶斐和顾昂。
两人相当登对的去台上晃了一圈,引起一阵欢呼。
白斯宁抱着晃晃在台下静静的等。
终于念到他的名字,正巧顾昂下来,他把小朋友做了个交接,大步走上台。
接过证书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往台下看,座位空荡荡的,心沉了下去。
目光扫到旁边的侧门,正准备收回视线,他看到姗姗来迟赶来的林修永。
很难得看到他,这么匆忙的模样。
目光相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白斯宁松了口气,冲他露出尖尖的虎牙,又挥了挥手中的证书。
笑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等到校长说完祝福语,他赶紧从旁边的台阶跑下去,喘着气说,“你怎么来这么晚,都错过你的名字了。”
“没错过你的。”林修永笑了笑,把手里的花递过去,“毕业快乐。”
白斯宁挠了挠头,低头看着那一大捧向日葵,朝气蓬勃,还带着未晒干的水露。
他指尖捏了捏花梗,脸颊有些微微的红,“谢谢,我忘了给你买花了。”
“没事,我给你买了就行。”林修永伸手自然地揉了一下他的头,“我先去拿证书,一会儿见。”
白斯宁愣愣的点头,看着他大步走上台。
他才发现,林修永今天穿得和以往相当不一样。
一身服帖的正装,系了端正的领带,头发梳起,露出清冷的眉眼。
不过三年,少年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才认识的时候,林修永书卷气很重,皮肤白,看起来瘦瘦高高。
经过军校几年的训练,肩膀更宽了些,抬手的时候,绷紧的西装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白斯宁呆了几秒,才收回视线。
等他抱着花回到座位上,顾昂打趣道,“林修永送的?”
“嗯,真好看。”白斯宁低头,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压坏了花瓣。
叶斐加入调侃队伍,“我们也毕业,怎么没花?”
顾昂搭腔,“就是,看不起我们,我们不配?”
“哎呀,我怎么知道,你们自己问他。”白斯宁抿了抿唇,眼神飘忽。
顾昂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交叠着腿,“问,我一会儿必须得问。”
话音刚落,林修永拿着证书,从旁边的过道回到座位。
“大家都是毕业,都是好朋友,怎么能区别对待。”顾昂指了指那一大束向日葵,非要挑起内部矛盾。
林修永瞥他一眼,嘲讽开口,“我给你送花,叶斐不打死我?”
叶斐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微微点头,“有道理。”
“所以,别纠结。”林修永微微挑眉,把话带了过去。
白斯宁微微撅了一下嘴,原来是这样,才只有自己的。
害他还小小的开心一场,以为自己是他的独一无二。
林修永抓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小情绪,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我们一会儿拍个大合照吧,我带了拍立得。毕竟,毕业之后,可能就不能常常见面了。”说到这里,白斯宁声音低了一些,“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
“啊,这么快。”
林修永很早就跟研究院那么达成一致条件,毕业后就过去。
他所在的研究院和自己要去的军区,隔了很远的距离。
大概,再也不能发个信息就出来见上一面。
他陷入一种很混乱的情绪,说不上来缘由。
就是,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林修永对于他意义重大,是好朋友,是哥哥,也是救了他们全家性命的恩人。
三年的时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在身边,离不开,也无法割舍。
“那就祝大家前途坦荡,平安顺利!”校长发表完总结陈词,一群人闹哄哄地散了。
白斯宁跟着大部队往外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空旷的地方。
顾昂随手抓了个同学,“麻烦帮我们拍个照。”
“麻烦了。”白斯宁把拍立得递过去,嘱咐道,“按四下。”
一人一张,留个纪念。
“行,你们排好位置跟我说一声儿。”同学很是热心,迅速半蹲,摆好拍照姿势。
顾昂跟叶斐紧紧地拉着手站在一边,白斯宁小心地站到林修永的右侧。
他想着最后一张照片,得拍好看一点,嘴角却不自然地抖。
同学看了眼摆好姿势的众人,说,“我开拍了。”
白斯宁抿了抿嘴角,试图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一些。
快门按下的瞬间,他感觉脑袋被一只大手按住,不受控制的倒向林修永的肩膀。
脑袋一歪,毛茸茸的头发就碰到了他的脖颈。
相片一张一张的滑出相机,他没敢动,半边脖子都变得僵硬。
这是在干什么?心里小鹿乱撞。
白斯宁眨了眨眼,能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清爽,干净。
以前两人也有过肢体接触,不小心拉个手,摸个头,或者拥抱一下。
但是,现在的姿势实在是有些奇怪。
“好了,四张,正正好。”同学捏着照片,宣布拍照结束。
林修永松开他,像无事发生一样,向前一步接过照片检查。
顾昂凑过去瞥了一眼,“拍得挺好,就是白斯宁跟个傻子似的。”
“我看看。”白斯宁着急拿过照片,正想回怼,话又咽了回去。
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嘴角忘记了扬起,一脸吃惊的表情,的确像个傻子。
他丧气地垂下肩膀,“不行,重拍。”
林修永拿过一张,放进钱夹,“挺好的,就这张。”
“不,丑死了,你还放钱夹里!”白斯宁气急败坏地想去抢,结果没人家高,硬是没够着。
他后悔自己表情管理没做得更好一点儿,以后林修永看到那张照片,就会想到傻里傻气的自己。
顾昂收好自己那张照片,随口问,“去吃饭吧?我订了月河楼,蔚阳泽他们也来。”
“嗯,走。”林修永把钱夹塞进西装口袋,自顾自迈开步子。
白斯宁闷闷不乐的跟在后面,还在想照片的事儿。
怎么就做了那么个傻不拉几的表情呢?
妈的,智障。
聚餐跟往常一样,打打闹闹,虽然是悲伤的毕业主题,但每个人都表现出愉快的模样。
白斯宁有些堵得慌,难得没有咋咋呼呼,一口一口的给自己灌酒。
他酒量不算太好,一瓶下去,就有些微微犯晕。
自己闷了几杯,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向林修永,“来,干一杯!谢谢你三年的照顾。”
林修永把他稳在凳子上坐好,才说,“说的那么夸张。还能喝么?脸都红了。”
“能,当然能,别小瞧我。”白斯宁顶着沱红的脸,酒杯轻轻地跟他碰了碰,“我喝了。”
想着反正也是毕业聚会,林修永也就没拦着他。
他松松地捏着酒杯,一饮而尽。
“再来。”
“还来?”
“嗯,以后跟你喝酒的机会也不多了嘛。”白斯宁坐得歪歪斜斜,眼底朦胧。
林修永试探性问,“舍不得我?”
白斯宁自顾自的又干了一杯,辣酒呛喉。
他咳嗽了两声,才说,“舍不得。”
“为什么?”林修永盯着他,眼底有情绪涌动。
他之前暗示过白斯宁很多次,但小孩不开窍,实在是没办法。
他怕表现得太明显,这人就躲他。
现在本来就要分隔两地,真不理他了,他也束手无策。
所以只能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引诱。
白斯宁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很多画面闪过,越想越伤感。
“没人陪我玩儿,也没人和我撸串,还有林白白,不能揉他的狗头了。”
林修永哑然失笑,他和那只蠢狗一个地位,还是没开窍。
这大概是他做过最难的题,整整三年,还得不到答案。
他也有些闷,那杯口跟白斯宁碰了碰,“干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快又干完了一瓶。
白斯宁撑起来,晃悠悠地按着他的肩膀,“我跟你说……..”
“嗯?”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人就倒了。
林修永无奈,揉了揉眉心,才把人揽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白斯宁像昏过去了似的,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他脱下西装外套盖在人身上,站着盯了一会儿。
白斯宁酒品还不错,不哭不闹,晕了就睡。
这会儿睫毛乖乖的垂着,头发被沙发弄得乱蓬蓬,看起来可爱极了。
要是捏他一下,会不会发出狗叫。
林修永心里冒出这种念头,又微微撑了一下额头。
被这小孩儿带偏了,怎么尽想些有的没的。
他看了十分钟,被蔚阳泽抓走,继续灌酒。
这群人疯了一样,大概是不喝醉不死心,往死里怼。
三小时过去,终于东倒西歪成一片。
林修永怕白斯宁睡久了感冒,走回沙发叫他。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手感细腻,还有些软。
明明大家都是风吹日晒的训练,怎么就晒不黑呢?
“醒醒,起来回去睡。”他声音很轻,嘴唇贴上人的耳朵。
白斯宁被闹得有些发痒,揉了揉,翻了个身。
“起床了,再不起来我打你屁股。”
白斯宁迷迷蒙蒙,听到打屁股几个字,条件反射睁开眼。
只是酒精灌过的脑子实在是不清醒,眼皮很沉很沉,下一秒又要闭上。
他蹙着眉心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又扯了扯身上的西装外套,才逐渐恢复意识,“林哥。”
打屁股,那一定是幻觉。
这种话怎么可能从林修永嘴巴里说出来。
“头晕么?”林修永把他扶起来,靠上沙发后椅,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烫。”
白斯宁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很晕,想吐。”
他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
林修永没听清,又凑近了一些,“你说什么?”
“我说想吐。”白斯宁有气无力,声音几乎呢喃。
林修永挑了挑眉,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白斯宁胡乱挥了挥手,“算了,没事,太吵了。”
林修永看他一副醉到神志不清的样子,微微皱眉,“我送你回去。”
“嗯,我要跟他们打个招呼再走。”白斯宁摇摇晃晃站起来,锁定顾昂的背影,吧唧一下扑上去。
“昂哥,我不行了,先回家。”
白斯宁大着舌头,还不忘了今日份的主题,“祝大家毕业愉快。”
顾昂回头看他,示意林修永赶紧把人扶住,“他今天干嘛了,喝这么多?”
林修永勾住人的腰,把人固定住,“不知道,高兴的吧。”
“我高兴,非常高兴!能跟你们在一起学习三年,我太开心了!”白斯宁凑过去碰了碰顾昂的脑袋,“昂哥,我马上就能成为你的副官啦!”
顾昂笑他,“喝多了还记得这事儿,回去好好休息吧,过几天见。”
白斯宁冲他嘿嘿的笑,“你要等我哦,等我一起,不许跑。”
“小白真是喝多了,酒品那么差。”蔚阳泽在旁边吐槽。
他一个去年就毕业的学生,也不知道跑来人家的毕业散伙饭凑什么热闹。
林修永冷声回,“不差。”
“你护着人,也没把人追到手。”蔚阳泽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再不说出口,小白去了军营,可是抢手。好歹一白白嫩嫩的小beta….. 那帮alpha又不挑嘴。”
话是实话,可是听到耳朵里,就很难听。
林修永的脸色越来越冷,不自觉把抓腰的手握得更紧。
“就你话多。”顾昂伸手过去打了他一下,骂道,“人家两人的事情你掺和什么?”
白斯宁皱着眉听了一嘴,嘟囔道,“你们在说什么?”
蔚阳泽瞥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顾昂笑道,“可能是真傻。”
“干嘛说我傻?我又做错什么了?”白斯宁不悦。
这话题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点不破。
蔚阳泽摇了摇头,“我不说了,你自己悟。”
白斯宁酒醒了几分,心思却乱。
他们好像又把林修永和他当一对儿了,可是他们俩明明只是好朋友而已。
林修永怎么可能喜欢自己这样的呢?
他那样优秀的人,一定也喜欢一个聪明的omega.
想到这里,白斯宁有些沮丧。
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beta而已,连个照片都拍不好的傻狗。
白斯宁甩了甩头,“算了,不说了,我回家,你们慢慢玩。”
叶斐冲林修永点了点头,“你送他回去,再给他弄点儿醒酒汤,免得明天头疼。”
“好,我知道。”林修永收起眼镜,放进裤兜,“那我们先走。”
“拜拜,估计之后见面次数少了,大家各自安好。”顾昂大大咧咧的说。
林修永露出一点浅笑,“见面,不会少的。”
他怎么可能放过,见白斯宁的机会。
白斯宁半个身子已经跨出了包厢,又转身跑回去,“花忘拿了。”
他小心地把花抱在怀里,才笑嘻嘻说,“走吧。”
林修永盯着他那些小动作,觉得这样生动活泼的白斯宁实在是比以前好太多。
温暖,活泼,像颗小太阳。
他把人晃悠悠扶出包间,两人歪歪倒倒下楼梯。
白斯宁脑子清醒了些,脚步却软,好几次差点儿摔在地上。
林修永抓他的手,“我背你吧,别滚下去。”
白斯宁倔强的坚持了几步,终于放弃,“好,你背我,麻烦你了。”
他见林修永蹲在面前,自觉地上背,勾住他的脖子。
一手拿着花,另一只手就只能抓得更紧。
指尖不小心戳到脖颈的皮肤,他又快速收回。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后背传来的热度,心跳慢慢加速。
白斯宁有些害羞,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可以了。”
“嗯,抱紧,别掉下去。”林修永好像没有察觉刚刚那不经意的动作,只是收紧手臂,把人从地上背起,稳步向前走。
月河楼离白斯宁家住处很近,走个五分钟的距离就到,也就是聊会天的功夫。
走出楼外,冷风一吹,白斯宁打了个寒颤。
“冷么?”
“也不是很冷。”
白斯宁回得小心翼翼。
也许是酒喝多了,他总觉得今晚的林修永和以往有些不同。
其实,林修永对他一向和别人不同。
他这个人冷冷淡淡的,对谁都没有什么表情。
但面对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那些细微表情里发自内心的愉悦。
况且,他总有些很自在的小动作。
比如摸他的头,捏他的脸,用纸巾帮他擦嘴,喂他吃的。
白斯宁也没有那么傻。
但他总觉得,林修永把他当宠物养了。
这人很有爱心,看起来高高冷冷,但是心底比谁都柔软。
也许,他跟林白白那只小狗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儿,白斯宁又在心里自我安慰。
当只宠物狗挺好的,不用特别优秀,可爱一点就会招人喜欢。
林修永好像感知到了背后人脑子在瞎转,侧了侧头,“怎么不说话?”
白斯宁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们上一世是怎么认识的?”
林修永愣住,“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好奇。”
也是想确认,早上那个梦的真实性。
“怎么认识的……”林修永沉吟了几秒,腹黑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幽幽开口,“军队联谊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有人骚扰你,我把你救了下来。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白斯宁满脑子问号,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那个梦,果然是假的。
他问,“那后来呢?”
“后来,你喜欢上我了,跑来跟我告白。”林修永轻咳了一声,胡言乱语。
白斯宁啊了一声,“我跟你告白?他们不是说我那会儿话很少么?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啊。”
林修永面无表情,已经把剧情脑补了个完整,“所以你很喜欢我,才会开口。”
“那、那你答应了吗?”白斯宁忐忑问出口,心跳如雷。
林修永决定给这个故事一个悲伤一点的结局,“还没来得及,你就死了。”
白斯宁:“………”
他愣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好惨啊。”
林修永心想,你抓错重点了吧。
他正准备开口添油加醋,又听见白斯宁说,“我早上梦到你了,梦到我救了你,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修永心里咯噔一下,陷入沉默。
这才是故事打开的正确方式,一场还没来得及有交集的,匆匆而过的暗恋。
“梦都是假的。”
白斯宁呢喃,“我也希望是假的。”
梦的前半段太让人心堵,要是那真是上辈子的记忆,他会非常自责。
可是,大家都说他后来变得沉默寡言。
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相当合情合理。
白斯宁陷入纠结。
“所以,我们上辈子没成,我有点儿遗憾。”林修永把话题拐了回来。
白斯宁愣了一下,又说,“可是,我现在跟那会儿不一样,很傻很呆。我真羡慕以后的自己,一定很棒。”
听说上一世的自己很年轻就成为了副官,骁勇善战。
那会儿的白斯宁值得,现在的白斯宁不值得。
白斯宁想,林修永大概是把那时候的遗憾叠加到现在的他身上了。
林修永被这脑回路搞得哭笑不得。
喜欢上一个单细胞生物,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把人背上楼,抵在门边,轻车熟路输入密码进去。
然后直接扛着人放上沙发,“坐好,我给你弄醒酒汤。”
“嗯,冰箱里有。”白斯宁懒洋洋地靠在沙发垫上,盯着人发呆。
他眼睛没有聚焦,虚晃地看着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人。
那人拿出锅烧水,袖口卷起一小部分,露出好看的手腕。
煮醒酒汤的时候,也不忘了把灶台处理干净,又细致又贴心。
意识到自己在很认真的欣赏人,白斯宁猛地锤了自己一下。
下手有点儿狠,砸得自己嗷了一声。
林修永回头,“怎么了?”
“没事,打蚊子。”白斯宁张口胡诌。
“马上好,别睡。”林修永快速关火,把汤倒进小碗里,用凉水隔着冰了一下,调整成适宜的温度。
他端着碗回到沙发边,把人抓起来,“喝了 。”
“我好撑。”白斯宁不自觉撒娇。
“喝完,一滴都不许剩,不然你明天会头疼。”林修永语气有些强势。
白斯宁抿了抿唇,还是接过了碗。
他怕烫,小心尝了一口,才发现温度刚好。
大口咕咚咕咚喝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有些发热。
汤下去一大半,白斯宁撑得不行,还剩了小半碗。
他抬起眼,可怜巴巴看着人,“喝不下了。”
林修永闭了闭眼,“拿你没办法,算了。”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白斯宁盘腿坐着,想要跟人再多说会儿话。
可是林修永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白斯宁欲言又止。
想留人,又找不到留人的理由。
“西装给你弄脏了,我洗了还你。”
白斯宁在心里呜呼了一声,找到一个好借口。
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跑去探班了。
林修永下了狠心,要逼人一把,“不用,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穿。”
白斯宁哦了一声,垂下眼睫。
想了一会儿,他又抬起眼,“马上进入夏天了,家里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有虫?我太怕那种尖嘴怪物了,你帮我检查一下。”
林修永:“………”
“对,你还记得上次,就运动会那次,我腰被虫咬了好大一块红痕,昂哥也有的那个。”白斯宁张牙舞爪的瞎比划,就差把衣服掀开。
他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然后再把今晚的记忆封存起来,以后想他的时候,可以翻出来回想。
林修永叹了口气,“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白斯宁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了频。
他愣愣地伸出左手,指尖白生生的,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林修永双手还放在口袋里,微微弯腰,低头咬上他的指尖。
他露出犬齿,一点一点的磨,直到指尖有了一大片红色的痕迹。
白斯宁像触电一般缩回手,感觉连尾椎骨都麻了个彻底。
林修永以为他在害羞,扬了扬嘴角。
“是这样的红痕吗?我咬的。”
白斯宁:!!!
天哪,林修永果然把他当宠物狗了,他有时候会这样咬林白白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