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虞本就记不住她小日子的时候,往往快到了都是落宁提醒着。
可这些日,揽月阁气氛压抑凝重,落宁一门心思都扑在怎么哄自家小姐开心的事儿,全然也把小日子给记岔了...
两碗冰镇豆子汤下肚,陆子虞觉得自己小腹隐隐作痛,可面上还是一副挑衅的模样看着瀛夙。
那娇艳的小脸儿高高仰着,鼻子眼睛都透着一股子倔气。
就像是在说:我就是喝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言怀瑾没料到她竟然喝了两大碗,一时投过去的目光多了分担忧。
虽说是晚夏,天气还是闷热的厉害,可已经离秋爽不远了,若喝了这么多冰的,难免夜里肚子疼。
瀛夙沉着脸走到二人跟前,他未瞧言怀瑾一眼,反而直勾勾盯着陆子虞那倔强的小脸,“谁让你喝的这么多?”
他一字一句,冷的骇人。
陆子虞显然被他这幅模样给吓的一颤,可偏偏不服软瞪着他道,“四娘如何做,碍着您什么事儿?”
这话像是根针般刺在瀛夙心口,不同刀剑快准狠的捅上去一了百了,反倒又细又尖,扎在心上一阵阵的疼...
瀛夙气笑了。
想急着跟自己撇干净关系,扑到她“言哥哥”的怀里么?
对她,他没那么大度!
扭过头看向言怀瑾,眼中是意味不明的讽笑,“言公子,你可知晓这位‘虞妹妹’身上有多少颗痣么?”
多少颗痣?
陆子虞茫然看向瀛夙,不明白他打算说些什么。
言怀瑾蹙着眉,一言不发。
“她眼角有一颗,后背上有一颗,左出脚踝上也有一颗。”瀛夙挑了下眉,沉吟了一会儿又补道,“好像,胸口也是有一颗的...”
陆子虞气红了脸。
这男人胡说八道什么!她胸口哪里有痣?
言怀瑾搁在衣袍旁边的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还是忍不住苦笑一番。
原来,他们已经如此亲密了...
瀛夙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坠子,“这是你虞妹妹给本殿送的相思结。还有赋有一首诗,说什么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陆子虞伸手要去抢,却被瀛夙反手给抱在怀里。
“瞧见了么,这是急着投怀送抱来了!”
言怀瑾孤零零站着,眸底痛意难言。
“谁投怀送抱?”陆子虞从瀛夙怀里挣脱开,气恼的瞪着他。
瀛夙清冷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将那手腕上的檀木珠串儿给显了出来。
“这也是虞妹妹‘亲自’给本殿盘的,瞧瞧这品相,多水灵...”
陆子虞气得落泪,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羞辱自己。
“卑鄙,无耻!”她委屈朝着瀛夙大骂,抹了把泪转身决绝离去。
瀛夙伸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无力又垂了下去。
眼底刚才那股子得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便是心疼的厉害。
可他又不悔。
他不想看着虞娇娇同别人在一块儿...
她一哭,他差些缴械投降去哄她。那可怜见儿,不知道有多招人疼。
可他却疼不了,而她也不稀罕...
言怀瑾这一次没去追陆子虞。
他淡淡看向瀛夙,像是从不把刚才那般耀武扬威放入心里,尽管他古骸冰凉,嫉妒的发狂!
“九皇子,您可知道什么是工蚁?”言怀瑾叹了口气,“蚁穴中,最是重情重义的存在。纵使肩膀上的担子重有千金,也都是任劳任怨、从不抱怨。”
“在它们眼中,没什么是比种族存亡还重要的。哪怕是物欲、权利、名气,又或者是情爱...”
言怀瑾说罢,默然转身,只留下瀛夙一人怔在原地,久久不可回神。
凉夜笼着思愁,伴着清淡淡的明月,倒是让人心头明澈了很多。
九皇子府,书房外。
瀛夙坐在石凳上。
他细细回味着言怀瑾的那番话,不可否认,确实点醒了自己...
从苏州之时,那磨人精便是处处为家族着想。若不然,她怎么会放弃了闺阁名誉跑进了花楼里打探消息。
还有那暮沧斋,多年苦心经营也是为了给陆府留下退路!
乞巧宴上,他明明可以耐下心性去把这深深浅浅的道理给思谋清楚,可终究还是没能站在她的立场去想过这事儿。
虞娇娇,会不会为了陆府安稳才狠心同自己分别?
这念头破土而出,在他心里迟迟不散。
挥不去,赶不走...
瀛夙愤闷撂下酒盏,起身朝着揽月阁赶了过去!
揽月阁内,陆子虞迷迷糊糊躺在榻上。
她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娇唇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哼咛。
今日刚喝完那两碗冰镇豆子汤时,她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回到府中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小日子到了。
她本就身子畏寒,这么一折腾,更是疼的死去活来。
临睡前,落宁也给灌了汤婆子,又让陆子虞喝了碗姜糖水。
可毕竟身子骨差些,加之前一段时间熬出的一些小毛病,饶是让陆子虞疼的不轻。
早知道会如此,她就不跟那臭男人置气了,何必要将自己弄得可怜兮兮...
瀛夙朝着那黑漆漆的屋里看过去,“她可是睡了?”
惊羽同流戈齐齐惊惧颔首。
“四娘子下午回来闹着肚子疼,折腾了有一阵儿才睡下...”流戈话多了些,可瀛夙却听得耐心。
“你们先去吧,本殿进去瞧瞧就走...”
“咯吱。”雕花门被推了开。
瀛夙蹑手蹑脚朝着屋内走进去,虽是黑乎乎的一片,可趁着撩人月色,他还是能看清床榻的娇娘将身子紧紧蜷缩起。
额头丝丝冒着冷汗,唇瓣也是泛白。
“嘶...嗯...”陆子虞睡梦中,只觉得一阵阵腹疼要将自己给活生生搅碎了。
她不由自主紧紧咬着唇瓣。
瀛夙蹙着眉,他犹豫挣扎了一番,还是俯下身子用手将陆子虞的唇给轻轻掰开。
他怕她咬疼了自己,“松开嘴,别咬着自己...”
陆子虞晕乎乎将眼睁开一条缝,朦胧看着眼前人影,只觉得有些不真切,像是梦里虚幻似。
虽看不清,可她隐隐能认出来。
唇瓣撅起,软声糯糯着撒娇,“爷,四娘好疼...”
只此一声,瀛夙只觉得自己心尖儿似要融了,这些日子所有的折磨、痛意,顷刻烟消云散。
他无奈笑着叹了口气,伸手将榻上美人额间的冷汗轻拭去,“好娇娇,你真是来要爷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