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最后, 季淮成为了知名网络作家,出的小说都被翻拍成了电视剧,成为经典。
渐渐地,他和沈青青都老了, 她的头上生出了白发, 眼角多了皱纹,但他望向她时, 眼角依旧很柔和, 最喜欢做事就是牵着她的手一起去超市、一起回家做饭、一起去散步、一起讨论小说...
他开始锻炼身体, 沈青青问及原因,他缓缓说:“我得活得比你久一点, 那个臭小子有自己家庭了, 哪能方方面面照顾你?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你那么胆小,会害怕。”
沈青青眼眶闪烁起了泪花,还要倔强说,“我才不害怕, 我现在胆子大多了。”
“好,你胆子很大。”季淮并没有反驳她, 反而含着顺着说。
她不太好意思, 心虚得脸悄悄红了。
季淮确活得比她久,在医院病床上拉着她的手时, 素来镇定他手心出汗, 颤抖不已,一直说着,“别怕,青青你别怕....”
沈青青当然不怕, 有他在身边就没怕过,只是舍不得,不过有儿子陪着,他应该不会太难过。
死前她一直在担心和不舍,季淮那么沉闷的性子,有事也憋着,只喜欢告诉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儿子处得来。
季淮确和儿子处不来,不是感不好,是他性子本就拧巴,少了沈青青做润滑剂,他不知道和那个臭小子说些什么,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她死后他一夜之间像老了十岁。儿子要接他一起去住,他也拒绝了,像个固执又不听劝老爷子,守着和沈青青住的房子,一遍遍对着空气讲着他新想到的小说。
他还有好多故事,能写好久,能给她赚好多钱,给买好多她喜欢的东西。
季淮也没熬过那个月,在月末的最后一天睡着后就没醒来,他像是早就知晓,后事也早早就跟儿子说清楚了。
相比上辈子,辈子他过得幸福而满足,也没有其他心愿了。
一道强光闪过,季淮回到了系统,系统机械声音告知他:该世界怨念已解除。
他看着进度条,脑海里回想着一个个世界事。在之前世界,每一个他都圆满完成了任务,所有点点滴滴他都能回想起来。
随后,系统又告诉他,他即将被送往下一个世界,记忆马上会被封存,并且还会注入那个世界记忆和感。
季淮还未多想,他已经被强制送往下一个世界。
“啪!”
“那医生看仔细了吗?”
高瘦黝黑女人扔了拿出来的勺子,原本有些期待脸一下阴沉了下来,看着桌上刚做好的饭,顿时都没了吃胃口。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体态柔美,长着一张瓜子脸,此时穿着宽松的衣服和平底鞋,面无表情,眸子却带着绝望和深深怨。
面对婆婆质问,她沉默了,也默认了。
“一次看不清楚,两次还能看不清?”季父从沙发上走过来,一脸烦躁,“季淮呢?让他赶紧来吃饭!”
季母火气上来了,但没发火,一屁股坐在餐桌边的凳子上,面色极度不好看。
季父看向门口的田静,把不满压了下去,“先吃饭吧。”
田静没什么胃口,甚至有些难受,但是对方在隐忍,她也不想成为发泄口,点了点头,走到沙发边去抱女儿。
季天琪今年也才两岁不到,身上穿着浅蓝裙子,只是裙子都发黄了,脸上也脏兮兮,捡起地上纸屑就要往嘴里放。
“妈妈不是说了吗?个不可以吃。”田静今天对她说教都是有气无力,伸手去阻止,却看到她已经往嘴里塞了不少,只能一点点抠出来,又说道,“我们去吃饭。”
“麻麻。”小女孩天真纯净眼睛望向她,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一脸开心说,“我想吃鱼。”
“好,我们去吃鱼。”田静把眼泪强忍下来,蹲下来抱着她往餐桌边走。
“全是女孩,生了么多,怀了么多,一个男孩都没有,不知道是怎么了。”季母拿出一个碗,夹着菜往放,念念叨叨着。
田静假装没听到,把女儿抱在怀,准备给她喂饭。
她怀孕四个多月了,前几天季母带她去一个小医院做检查,因为是对方认识熟人,说是女孩,季母回来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今天又让季淮带她去再检查一遍,还是女孩。
“行了行了,赶紧把饭送上去。”季父见季淮进来,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
季母沉着脸,端着饭又往楼上走。
季大嫂一胎也是女孩,月初时候已经打掉了,正在坐小月子,对方之前还生了两个女儿,已经是第二个打掉了。
田静季淮在她身边坐下来,握着勺子手紧了紧,指尖泛白,收敛起眼底迷茫和无助,继续低头给女儿喂饭。
季母从楼上下来,怀还抱着一个小丫头片子,看起来五六岁,是季大嫂小女儿苗苗,她瘦瘦小小,一头乱糟糟头发,身上衣服也是皱巴巴,对方不听话,季母“啪”一下就打在屁股上,力道不小,凶狠狠呵斥道,“怎么么不听话?再闹我拎起衣架就打你一顿!”
小丫头片子被吓住,任由奶奶把她放在椅子上,只见季母又对不远处大孙女珊珊道,“还不赶紧来吃饭!”
她们妈妈还在房间里睡着调养身子,等着给她们生个弟弟,哪有时间管她们?季大嫂又怀了女儿,季母失望后火气大,段时间也没少吼她们。
小孩子会察言观色,八岁珊珊也知道妈妈没有生弟弟,奶奶很不高兴,素日里有些调皮的她也乖乖听话,主动来吃饭。
季母抱着苗苗,往对方嘴里塞饭,一边塞还一边说,“等小慧出了小月子,就让她去找她老公,夫妻分居各地,感迟早出问题。”
季父吃着饭,也赞同。
田静听着他们的话,心底嗤笑。季大哥在工地上班,一个月不得回一次家,培养感是假,抓紧时间再怀一个才是真。
饭桌上,他们再也没聊起她肚子怀女孩事,田静喂好了女儿,自己又开始吃饭,期间,季淮给她夹了块排骨,她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得大家心思各异。
田静吃完饭,抱着女儿上了楼,准备给对方洗澡,却想起来把包落在客厅了,对着床上季天琪说,“琪琪自己先待着一小下,不可以下床,妈妈下楼把东西拿上来,然后我们就去洗澡好吗?”
“好。”她躺着玩小玩偶,稚嫩的声音响起,点着头。
女儿虽然乖巧,但田静也怕她一个人待着太久,加快了下楼的脚步,下到二楼时,她却停住了脚步。
季父在楼下对着季淮说,“找个时间带她去打掉吧,没钱我和你妈去取几千块给你们。”
“是啊。”季母也在一边说,“你看看,你哥都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了,你要是再生两个,以后还得生,我和你爸照顾不过来,而且养得起吗?”
季淮蹙眉,还未回话,季母又压低声线,“也不知道我们家是倒了什么霉,你哥在外面也找了个女,那个女的也怀孕了。”
听到这,田静手收握成拳,替季大嫂感到不值,打掉两个孩子,老公背着她找了人。
“那女去检查出来也是个女孩,前两天我才让你哥带她去打了。”季母说着烦躁,“我得找人问问,怎么就这么晦气?”
后面的话没听完,田静心如死灰,转身上了楼。
第一次检查出来是女孩,季淮反应也是打掉,理由是这个社会竞争激烈,他们手中的资源不多,只能养得起两个,再多就没法更好养了,她其实想生下来,也想极力说服他。
季母话让她彻底醒悟了,原以为对方只是重男轻女,毕竟孩子她也帮忙带,季大嫂和她做小月子,她尽心伺候,虽说有点婆媳矛盾,但住在一起这是难免,对方不是坏人。
可是刚刚她让季大哥带小三去做检查,因为怀是个女的,所以才打掉,让季大嫂出月子后去培养感。如果小三怀是个男孩呢就要离婚娶小三是吗?
季家需要不是儿媳,而是一个能生男孩子宫!
可笑吧?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还有人为了生男孩而拼命。
如果说是偏远山区,像她娘家一样,面的人只能靠种地过生活,一家要种几十亩地,全靠人工种植,男孩比女孩有劲,干得动活,能养家,需要生男孩无可厚非,可这是一线城市啊。
全国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最先接受先进前沿思想的地方,也么重男轻女。
“妈妈,我要洗头发。”季天琪的声音把田静思绪拉了回来,她望着女儿的容,挤出一抹的,眼底想法更加坚定,“好,妈妈给你洗头发。”
哪怕再无力,无数双手把她往深渊拉,她偏要倔强,一步步往爬,就像当初,她拼命半条命从山区里挣扎出来一样,哪怕布满荆棘,她依旧无所畏惧。
季淮敷衍了季父季母,一步步往楼上走,伸手揉了揉眉间,无声叹了一口气。
季父季母让他赶紧请假,带田静去把孩子打了,养养身子,再怀一个,反正就一定要生出男孩。
一定要生出男孩件事,把他和个家都害得不轻。
他和田静是同事,投意合,两人就结了婚,她是重点大学毕业,他大学相对普通,但是他身份很加分,因为他是土著,虽然不是拆迁户,但季家在离外环不远处有一块祖上留下来的地,也不大,就五十平,但是能盖房子。
在一线这种动辄十几万一平,外环二手房都得四五万一平的地方,凭他们的工资,不太可能付得起首付,更还不上房贷。
他和田静恋爱两年,两人存了二十万,季大哥也出了一部分钱,季父季母借一部分,在自家土地上盖起来三层楼。每天上班通勤时间长了点,但是不用还房贷,就比很多人强了。
季母一开始看不上田静,一个偏远山区的土妞,但是长得不错,重点大学毕业,而且工资也不低,季大嫂和季大哥都是初中毕业,田家也没要彩礼,还陪嫁了一小笔钱,么一看也不是吸血鬼亲家,加上他是很欣赏田静,一定要娶,季母没办法,也只能同意了,对于个儿媳妇,她还算满意,只差能生出男孩了。
他非常欣赏田静,因为他本身就是很愚孝性子,长得憨厚老实,读书也一般般,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什么思想,如果不是本地户口,怕是要去读专科。田静却是从一个山区里一步步爬出来的女孩,她坚韧刻苦,踏实勤劳,就像不断顽强生长的野草,有着积极向上能量。
从小她就知道只有知识能改变她命运,紧咬牙根,每天干完农活就是看书,从村小学考上了镇上中学,再从镇上中学以第一名成绩考上了县上高中,高考时是县近十年来唯一一个重点大学生,她拼了半条命才来到沿海发达城市。
他一直觉得,对于田静来说,嫁给他也算跨越阶层。田家他去过一次,到了镇上,一个星期只有一趟车能去回去,面的村民种植东西卖都卖不出来,路都没修好,家家户户种着几十亩地,玉米土豆几毛钱一斤,生了急性病都来不及治。
那地方可真穷,穷到让人无法想象,整个村子都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子,四面环山,坐车绕过一座座大山才能进来。
从田家回来后,他很心疼她,发誓要让她过好日子,还和她说,他们家虽然离市区有点远,但是他们没有房贷压力,两口子好好挣钱,好好养孩子,说不定以后能买房子或者给孩子买房子。
田静特别注重孩子教育,因为她是通过读书才走出来,所以他也保证,孩子让她教育,该花的钱,他都不会过问。
那时候,她看着他眼里都是有光,虽然他懂得没她多,思想眼界没她宽,但是他听她话,说什么就听什么,可是唯独在生孩子件事上,他偏到了父母那边。
打掉第二个女儿后,田静一直怀不上,季母一直催,他则是关心她的身子,怕她是不是生病了,还准备带她去检查检查,结果她突然提出离婚,并且非常坚决。
她毫无征兆提出离婚,他直接蒙了,她还说不是怀不上,是她吃了长期避孕药,不可能会怀上。
她已经做好万全的打算,一定要带女儿走,他以为他们的感很好,怎么会突然离婚?他不是非要儿子不可,听说要离婚,他跟她说就养着一个,不生也没关系。
后来,他永远忘不了一个场景,她含着泪,得很讽刺,一字一顿说,“你以为我还爱你吗?季淮,我恨你,我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种痛,医生把它从我肚子拿出来,已经成型却要当医疗垃圾丢掉,那是我欠人命,你是凶手!”
“从那天起,我都在做噩梦,每一天都在筹划怎么离开你。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没有再和你争取让她留下来吗?因为你不配当她的父亲,我无法保护她,我只能选择保护好琪琪。”
“我在心发誓,我一定要快一点,快一点带走我女儿,不能让她在这样的坏境成长,我会保护好她,因为太不公平了。”
...
任他怎么说都没用,田静离婚决心从未动摇,带着女儿就走了。
那时候季天琪还很小,可能是家庭环境关系,她比同龄人成熟,不让田静再联系他,她说她不要爸爸,只要妈妈。
他颓废很长一段时间,季母却已经开始给他介绍女人,年纪大的,二婚,长得尖嘴猴腮的,脑子不太好使的....
季母条件只有一个,只要能生孩子。他每天浑浑噩噩活着,抵不住压力娶了一个二婚,生还是女儿,日子过得鸡飞狗跳。那时候他就在思考,在季母眼里,他不过也是个传宗接代工具人罢了。
他每天也行尸走肉,上班赚钱,对家事也不过问,二婚妻子拿钱去补贴了和前夫的儿子,而且偷偷联系前夫,听说出了轨,但他都不想管,随便吧,反正他没什么钱,反正也不爱。
日子太糟了,仿佛和田静离婚后,他人生就静止,遇到的所有人都没她好,都不如她,日子如死水般,他还活在那段婚姻里,走不出来。
季天琪成年那一年,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面是一道少女声,对方开口很不自然,甚至有点不愿喊了他一声,“爸,我是季天琪,我妈让我告诉你一声,我考上首都大学了。”
一道成熟知性的女声还在旁边轻轻提醒,“说话态度要好点,他怎么着也是你爸。”
他认出了田静声音,僵在原地,颤抖着声音她是不是要办升学宴?他想着个月发工资,给她买点东西。
季天琪:“我们在这边又没有什么亲人,有什么好办?我和我妈要去t国旅游庆祝,只是告诉你一声。”
他从牙缝挤出一句,“你妈妈些年过得好吗?”
失去联系,但他也一直在想她。
“好啊,很多优秀叔叔追,我妈现在可有本事了,我们已经在三环买了房子,以后我还会出国读书,不知道你现在生了儿子没有?虽然我是女孩,但是我也会养我妈,过得一定会比你好。”
...
田静在旁边阻止,但季天琪语气一点都不客气,带着扬眉吐气和讥诮。
那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季母去世他都没哭得么狠。他以为他疼爱季天琪,殊不知对方在这个家遭遇太多不公他视而不,季母张口闭口赔钱货,死丫头片子,还经常让她叫田静生弟弟,她从小就见到太多人性的恶。
季天琪遗传了田静,太早熟也太拎得清。
“快点过来擦头发,一会感冒了。”田静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他终止回忆,站在门口看着她,田静站在床边,拿着毛巾正在哄女儿。
季家盖了三层楼,第一层是厨房还有季父季母房间,第二层是季大哥夫妻的,第三层是他们的,一层有两个房间一个厕所。
季天琪还在床上蹦着,十分欢快,调皮捣蛋得很。
“琪琪。”田静含着,冲她又招了招手。
季天琪乖乖走到她身边,站在床上伸手抱着妈妈,把头埋在妈妈怀,突然问,“妈妈,琪琪是不是马上就有个弟弟了呀?”
田静动作怔住,“谁跟你说的?”
“奶奶。”她玩着布偶说。
“奶奶乱说,妈妈只有琪琪。”田静纠正着,说出的话有些苦涩。
季天琪听她么说,低着头玩布偶,“琪琪什么时候有弟弟?”
田静替她擦着头发,垂眸柔声道:“琪琪就已经够闹啦,妈妈哪有精力再给你要一个弟弟呀?那不是要把妈妈累死了?”
“琪琪会乖乖。”小女孩嘻嘻去哄她,得咯咯咯。
田静还想说什么,瞥见了门口的季淮,意都收敛了不少,低着头默默在给女儿擦头发,又把床上玩具收了一下,随后就去洗澡了。
季淮在床边看着女儿,季天琪长得和田静很像,不仅五官像,也一样聪明。
“爸爸。”她抱着玩具爬过来,睡在他腿上,又开始闹腾了,季淮伸手把她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宝宝你该睡了。”
“不嘛~~~” 她趴在他肩膀,手脚又开始乱动,还说想看动画片,看小熊。
田静洗澡出来时,女儿已经趴在他身上肩膀上半眯着眼,昏昏欲睡,她接过来,让他去洗澡。
季淮此,也只能先去洗澡。
期间,田母给田静打来了电话,她怕吵醒女儿,拿着手机走了出去,接听后唤了一句,“妈。”
“小静啊,最近家里忙,都在收苞谷,今年价格不错,所以都赶着收,你哥和你爸忙得很,妈帮不上多大忙,只能搭把手,就没空给你打电话。”田母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关切。
“您身子不好,能休息就休息,不要那么拼,药要按时吃。”田静认真叮嘱。
价格能有多不错?无非就是多挣一两千块,哎,她心疼又无力。
田母点头,又忍不住说,“妈知道,条命是十万块换回来的,你得赚多久才能赚到这十万,家里盖房子也花了你钱,爸妈都没用....”
“您又说种话,钱能比命重要?”田静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幸却又幸运,拼了命读书,考上重点大学,还记得第一次坐火车到这,她以前看到的都是大山,看着繁华的城市,高楼大厦,就像梦幻一样,那么不实。
在大学里她也拼命读书,争取奖学金,原本是被保研,可是她哪里读得起?家里为了供她读书,砸锅卖铁,她不能再读了,家里等不起。
毕业第一年,工资不高,她还完了助学贷款。
第二年,她把攒钱五万块寄回家盖房子,田父田母住了一辈子泥土房,全家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黑漆漆,进去都得弯着腰,站不直,房间没有窗户。举全家之力供她读书,赚些钱,她怎么忍心私藏着?
那一年,他们家住上了平板房,和她哥谈恋爱的女孩家里同意嫁给她哥,她有了嫂子。
第三年她涨工资了,省吃俭用又攒了一笔钱,田母不舒服,她让哥哥带母亲去医院检查,结果要做心脏搭桥。她又把钱寄了回去,还刷了信用卡,十万块能买母亲一条命,她赚得辛苦存得辛苦却很值。
第四第五年,她和季淮谈恋爱,两人一起攒钱回去盖房子,她觉得很不错,因为她根本没有奢望过在这座城市能买得起房,二十万就能有个落脚地,虽然离得远些,但是比起付首付还房贷好太多了,样他们能省出更多钱为未来打算。为了让季母看得起她家,她攒钱的同时会悄悄做兼职,格外给自己攒一笔嫁妆,说是她父母给。
田母确给了她一笔钱,说和彩礼一起还回去,不能让人家看不起她,可是那五千块是他们家所有积蓄,收成不好的时候,几年都存不到五千块,她不可能收。自己偷偷添了五万块,说是嫁妆,季母得知有嫁妆,确高看田家几分,对她脸色好了很多。
她很努力,努力从山区爬出来,努力读书,努力赚钱,努力想要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努力让她孩子不要像她一样,一定要过得比她好。
比起那些和她一起长大女孩,她已经改变命运。她们十几岁就嫁了人,现在大多数都还在地里种苞谷和土豆,有时候背上还背着孩子干活,怀孕都要生产了还要干活,或许生孩子都不会去医院。每每想起,再累再苦,她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妈不说了。”田母在那头吸了吸气,“你最近身子怎么样?怀孕了有没有不舒服?”
她担心女儿,可是女儿嫁远,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可是她不想她嫁回山沟,远就远点吧,只要能过得好。
“没保住。”田静骗她。
“啊?”田母激动了,十分担心,不断问着,“怎么会没保住呢?怎么就掉了呢?上次不是好好的吗?”
田静把眼泪咽回去,尽量平缓道:“该来的会来,可能是发育得不是很好,所以就没保住,琪琪也还小,我们手上没积蓄反而欠了一些钱,也暂时不想要。”
一胎本来就是意外,她都出去工作几个月了,发现怀孕又落红,加上工作看不到前景,只能辞掉回来养胎,养了几个月才好点。
“你得坐好小月子,不然老了遭罪。” 田母恨不得来照顾她,但是有心无力,只能一遍遍叮嘱注意事项。
“妈,我都知道,身体好着呢,暂时也不打算出去工作,好好身子。”田静点头,话锋一转,扯开了个话题。
季淮早就听到她说话声,在浴室等她挂掉电话进去卧室,他才走出来。
田静坐在床上,绪早已经恢复,应该是专门等他,季淮假装不知道,拿起吹风机在吹头发。
她耐心在等,他掀开被子上床时,她语气平淡,率先出口,“个孩子我们就不要了,我想了想,你说的也对,等琪琪上了幼儿园,好一点的双语幼儿园花销都得几千起,把她生下来,以后还得再生一个,我们压力大,在教育上投资也会减少,孩子起点就更低了。”
季淮以前觉得她体谅他,么做也是对,现在他不会么觉得,沉吟了一会接话,“要不....就生下来吧?就生两个了。”
田静是诧异他会说出这种话,季淮是心疼她,说一说可能也会犹豫,性子软,但是她斗不过季家老两口,他们还欠着几张信用卡,根本没有钱,她没资本去对抗,于是道:“我不想生下来,算了,孩子以后还会有。”
生季天琪的时候,她在家待了两年,虽说季母也可以带,但是季大嫂有两个女儿,期间又打了一个,坐了一段时间小月子,她实在不放心把孩子放在家,加上季天琪小时候时常生病,她只能全职。
后面出去找工作都生疏了,她不想再浪费两三年,对这个孩子确不公平,可是她生下来不得是一件好事,会面对更多不公平,拖垮更多人,她只能含着泪抹杀她来这个世界机会。
打了胎,她会用半年疗养身子,然后出去工作,为了她女儿她必须很努力。
“我还是想你把她生下来,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打胎也伤身子,别打了。”季淮没同意。
田静已经恢复理智也权衡了利弊,试图劝说他,“我养胎就不能出去工作,没有收入,而且生下来花销很大,我们现在还有钱没还完,手没有一点积蓄,怎么生?”
季淮一时语噎,如果打胎,季父季母愿意出几千块。
“妈照顾珊珊和苗苗肯定走不开,大嫂也在坐月子,你得陪我去,你看一下什么时候方便请假,然后我去和医生预约。”田静语气不急不缓,安排着事。
她正在整理着被子,把女儿身上被子往上拉了拉,季淮没回话,侧头看向他,“你听到了吗?”
他上一次也说要打掉,但他个人有点感用事,所以可能在犹豫,但她不会犹豫,犹豫况会更糟糕。
季淮低着头,压抑声音微颤,十分不忍,“我今天看到了个视频,现在不能药流,得用锋利的钳子伸进去把它夹碎,撕碎躯体四肢,然后一块块夹出来又拼好,确认全尸。我舍不得,我们别打了,等生完我就去结扎。几年会辛苦点,我再去找份兼职,总会熬过去的,熬过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