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才人听出皇帝话里的不满,只得无辜又可怜。
“嫔妾不是不信,我只是一想到怀了三个月的皇嗣就那样没了,心里就特别难受,这才情绪激动了些,还请皇上见谅。”
紧接着,嬴湛继续吩咐曹御医,“你再看看与柳才人接触过的几个太医,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闻言,跪在地上的柳才人忽而浑身发抖,生怕牵扯出她让迎春以泡脚的幌子,取藏红花一事被捅出来。
只见曹御医走到那几个太医面前。
并将他们与柳才人之间的联系一一过目。
当曹御医看到赵太医拿了二两藏红花给柳才人院里时,不由得蹙眉问:“赵太医,这藏红花同麝香一般,乃孕妇之大忌,你怎的取了二两藏红花给柳才人院子?”
听到这声质问,跪着的赵太医就额头冒汗。
确切地说,在听说柳才人的安胎药里有藏红花时,他就开始冒冷汗了。
他支支吾吾地道:“那,那,那什么,前几日柳才人身边的迎春姑娘到了倾医阁,找上了我。”
“说是冬天里脚冷得跟冰块似得,想用藏红花配一些草药做成药包,用来泡脚,当时她,她,她......给了我银子,我也就给她开了个药方。”
“她还特意嘱咐了我,藏红花要分开装好,我也就依了她的,至于其他的,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赵太医已经察觉出阴谋的味道,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否则要是欺瞒圣上,却背上了别的嫌疑,那就只有是死罪!
曹御医听了后,又看了眼手中的单子。
然后,她对皇帝道:“皇上,赵太医这张单子上,确实都是些泡脚的草药,但这泡脚的草药,多是些活血化瘀的,而致使女子落胎的药,也是些活血化瘀的,尤其是藏红花!”
“所以,臣觉得理应问问那名找赵太医取药的宫女,或许能知道一些线索......”
“迎春姑娘就在这,皇,皇,皇上可以去问她!”赵太医立马指出跪在柳才人身后的迎春。
嬴湛微微颌首,目光落在柳才人身后的迎春身上。
迎春跪行上前,却被柳才人拖了下衣角,她回头看了柳才人一眼。
虽然柳才人没说话,但主仆俩相识十来年,她读懂了柳才人眼神里的意思。
无非就是让她死咬那是她泡脚的药包。
迎春给了柳才人一个无比坚定地眼神。
接着她就面向皇帝,“皇上,这些草药确实是奴婢去取的,但奴婢也是受柳才人逼迫,至于个中原因,奴婢想求皇上开恩才敢说。”
此话一出,柳才人瞪大眼睛看着迎春的背影,“迎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她越是这般,迎春却越是一脸害怕,“皇上,奴婢知道真相,但奴婢不敢说......”
嬴湛的视线在柳才人和迎春面上扫了一眼。
最后,他将视线落在迎春身上,“只要你说出真相,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恩典。”迎春如获大赦,这才道:“皇上,是这样的,我家小主自打被贬后,情绪一直就不大好,总是喜怒无常,兴许是思虑过多的原因,她没几日就见了红。”
“本来刘太医来给她诊脉时,她的胎位还是稳的,但她突然说让我去弄些藏红花,说是要奴婢想办法弄一些到柔贵妃院子里,再弄一些放到安胎药的药渣里,这样既能栽赃柔贵妃,还能栽赃倾嫔娘娘。”
“而在这皇宫里,只有倾医阁有藏红花这样的草药,奴婢只好想办法去倾医阁,以拿草药泡脚作为幌子。”
“但我实在没想到,小主她好端端的,居然落胎了,想来是她不听太医的话,思虑过多导致的吧......”
当迎春话锋不对时,柳才人本就紧绷的神经,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如今迎春把事实都供了出来,她反而跌坐在了地上,感觉内心深处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她,被伤到了。
这可是在她身边陪伴了十来年的婢女啊。
呵,真是可笑,她居然在身边养了十来年的白眼狼!
这让她想起倾嫔当初对她的忠告,说迎春很可能不是无意间在雪地摔倒,才发现雪地下的蜡。
而是被人收买后,故意放消息引诱她上钩的。
那时她不信,她觉得迎春是她最亲近之人。
倾嫔不过是个相识不久,有恩怨的妃嫔罢了,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值得一信。
现在想想,倾嫔说的话才是对的。
这让她想起了倾嫔曾说过,幕后害她之人很可能是柔贵妃!
“柳才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上首,传来帝王雷霆般的声音。
柳才人整个人登时被惊得拉回思绪。
“是柔贵妃!”她冲着上首的皇帝道。
“皇上,迎春她被柔贵妃收买了,上次倾梨殿门口的蜡也是她让铺的,这次也是她让迎春出卖的我,要不是她害我至此,我也不会想着拿藏红花栽赃于她。”
她让迎春弄藏红花一事,迎春已经供认,成了不可狡辩的事实。
而且,再如何狡辩也是枉然,皇帝也肯定会查出来的。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拉更多的人下水,尤其是对她使“计中计”,害她沦落至此的柔贵妃!
她有预感,这次过后,她可能再也见不到皇帝了,她必须得把真相说出来。
嬴湛看着柳才人,眼底满是厌恶,“柳才人,你思虑过多导致落胎,却说是倾嫔害你,如今又说是柔贵妃。结果一查,分明是你想栽赃陷害她们二人!”
“身为宫妃,你有了身子也不安生,却今儿招惹这个,明儿招惹那个,真当自个有几条命?!”
柳才人摇头,“皇上,我,曼儿真的只是为了自保才这样的,且这次落胎,定是有人刻意而为,是有人想要害我们的孩子啊。”
说到这,柳才人神色微微一黯,“稳婆都说了,孩子都成了形,是个小皇子,是柔贵妃这个毒妇,她谋害我们的小皇子,您不是相信倾嫔吗,就连她也挑拨......唔......”
在这之前,嬴湛眸光骤然一紧,立马朝李忠使了个眼色。
李忠会意,几个快步上前,捂住了柳才人的嘴。
嬴湛面容冷峻,幽暗深邃的黑眸带着阴鸷之气。
“李忠,把柳才人带下去,另外,重新找一处偏僻的寝宫给她住,省得她成天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唱曲,吵到惠兰殿旁的妃嫔。”
“是!”李忠应了后,就把柳才人交给了一名宫女。
那宫女用手绢捂住了柳才人的嘴,将其带下。
待柳才人被带出去后,嬴湛转头吩咐,“李忠,你去趟大理寺,让那大理寺卿无论如何都要查明此事,一有消息先别散布,第一时间报给朕听。”
“另外,那刘太医和赵太医,你让他一并查查。”
李忠:“是。”
皇上一般不如何管后宫之事的。
因为皇上平日里要治理江山社稷,整个北临国都需要他管,他哪里还有时间管后宫那些娘们的事情。
关键后宫几十个娘们,若真的一个一个去管,只怕皇上不用治国了。
所以,除非后宫闹得鸡犬不宁,出了人命,皇上才会稍微管一管。
如今这后宫,柳才人肚里的皇嗣没了。
那是既出了人命,又鸡犬不宁。
嬴湛吩咐完一应事情,这才抬脚,进了内室。
他走到床边,倾颜还是像之前那般,背对着他侧卧。
嬴湛本以为女人睡着了,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弄醒她。
谁知他走近一看,女人眼眸虽闭,可那长而翘的羽睫却微微扑闪着,一看便是醒着。
“爱妃怎的还没睡?”他在床边坐下,右手随意搭在她的身上。
倾颜翻了个身,平躺着直视面前的男人,“臣妾睡不着。”
嬴湛眸光温和地看着女人。
他想起底下的人说她曾去看过柳才人。
以及柳才人适才差点要说出来的话。
面前的女人素来是个聪明的,想来那次诗贵嫔见红,她便猜到幕后之人是谁了。
更聪明的,是她不用吹灰之力,就在妃嫔们之间挑拨离间。
“朕知道你去看过柳才人,也猜到你大概与她说了些什么。”他牵了牵唇,淡淡道:“倾颜,往后你少掺合后宫这些。”
倾颜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
但是他的话却让她听得不太舒服。
她不满地嘟囔,“皇上,您这说的什么话,若不是她们三番两次栽赃陷害我,您以为臣妾想掺合吗?”
“您以为我整日很好过,心中不害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朕又不是不信你。”男人长腿一跨,就上了床,在女人身边躺下。
倾颜:“臣妾不是怕您不信我,而是听说柳才人小产,加之大理寺查这么久都没个结果。”
“臣妾便想着,她可是比臣妾还先有孕的,如今落了胎,却连自然落胎还是遭人陷害都不知道,也无人管。”
说到最后,她叹息了一声。
倒也不是为了柳才人叹息,毕竟柳才人那是咎由自取。
她就是时不时给皇帝制造一种她现在处境艰难的感觉。
嬴湛从身后拥着女人,抬手将女人的秀发挽到耳后。
当那雪白而轮廓分明的耳朵露出来时,男人凉薄的唇贴着女人的耳垂。
“别怕,柳才人那是咎由自取,但倾颜你不一样,朕不会不管你的。”他在她耳旁沙哑蛊惑。
倾颜不甚自在地扭了下脖子,“您若是真的疼臣妾,就不该不管臣妾有了身子,还这般亲密无间。”
男人低笑一声,“这就是爱妃不讲理了,朕自然是疼你才碰你的,你前三个月的时候,朕难道有不顾你,不管你?”
倾颜:“臣妾觉得皇上理应像之前那般,继续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