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兰冷脸,兀颜却是微微笑着打圆场,“裴神机使难得来一趟,不如多住几日。我们这处有上好的奶茶和烤全羊。”
裴神机使是个爱吃的。投其所好肯定没错。
裴锦瑶倨傲的昂起下巴,挑眉看向兀颜,“有人要我死,哪还有闲情吃肉?”说罢,向小密探伸出手,小密探忙在她掌心放了三五颗炒豆。裴锦瑶一扬手尽数放进嘴里慢慢嚼。
羊肉不对裴神机使胃口?
兀颜笑意不减,恭维道:“您是有大福气大运气的,胡成宗想害您也不会轻易得手。”
小密探看向兀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与惊讶。他没想到这种讨好的话会从兀颜嘴里说出来。
也难怪会兰对他颇为倚重。能屈能伸反倒更不容易对付。
会兰点头附和,“是啊,裴神机使的手下败将何其多。远的不说,就说术甲,他……”
不等他把话说完,裴锦瑶轻笑道:“将军觉得先有术甲,后有独虎,是我贪得无厌,不懂得见好就收?”
小姑娘的笑容非常灿烂。在这样的笑容之下,就连漫天星子都显得暗淡无光。然而,会兰心底却生出一股寒意。
她生气了。会兰对自己说道。方才满脸肃然的裴神机使反而比现在亲和的多。凭她的本事想要从海西部族带走独虎确是易如反掌。但她并没有那样做。她在跟他好言相商。
可是他不领情还撂脸子。
这对裴神机使而言就是不识抬举。
会兰吞了吞口水。带走独虎不是件小事,怎么也得容他想想不是?
兀颜连连摆手,“不是,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我没生气。”裴锦瑶笑意愈发深刻,“我连老胡妄图对我不利的事儿都跟你们说了,又怎会生你们的气呢?”
哪儿也不挨哪儿啊。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
“其实,我是为了将军着想才想要带走独虎。”裴锦瑶从小密探手里拿来炒豆,笑着递给兀颜。兀颜想了想摆摆手,“我、我不饿。刚吃饱出来的。您别客气,自个儿留着吃。”
裴锦瑶又递给会兰,会兰道:“我也不饿。”说什么为了他着想,根本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跟胡成宗虚与委蛇已经很累了。没想到裴神机使小小年纪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小密探在心里摇摇头。裴神机使给的零嘴儿都不赏脸,这也太不上道儿了。好歹捏几粒陪着吃吃也是那么个意思。
裴锦瑶收回手,一粒一粒往嘴里填炒豆。咯嘣咯嘣的声音格外响亮。
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兀颜心里痒丝丝。
会兰深吸口气,有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催促她继续往下说,思量片刻,紧抿着嘴唇不出声。
好在裴锦瑶没有吃太久,清清喉咙,继续说道:“就算海西部族扯起独虎这面大旗,也很难与大夏抗衡。”
道理谁都懂。但是由裴锦瑶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戳穿就有点刺心了。
会兰不置可否,仍旧抿唇不语。现在没用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海西部族不缺那口吃的,养独虎几年又能怎样?
裴锦瑶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笑了笑说:“独虎天生反骨,把这种人放在身边跟放一桶火药没什么两样。更何况,你拿他做活招牌,焉知他没把你们当做踏脚石?”
会兰眼中露出一丝轻蔑,正色道:“草原上的规矩与汉地不同。就算独虎当海西部族是踏脚石,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兀颜忍不住点了点头,“没错。其他小部都要看海西脸色行事,更何况是独虎。”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小密探语重心长,“人心难测,那些小部族又有几个会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嫁衣?”
怎么又扯到嫁衣上了?会兰和兀颜对视一眼。
没听懂?小密探又道:“简言之,那些小部族各怀心思,你们把人拢到一起未必是好事。”
原来如此。这话正正好好说到兀颜心坎儿去了。打仗最忌人心涣散,若是各打各的主意,拖后腿也能拖死人。
“独虎是个大活人。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裴锦瑶颦了颦眉,“实不相瞒。独虎在大夏时,我给他推了一卦。”
还有这事吗?小密探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开始了,开始了。裴神机使开始信口胡诌了。小密探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有不周全的地方他得帮着描补。
卦象很有可能关乎海西。会兰和兀颜做出洗耳恭听状。
裴锦瑶吐口浊气,仰起头看向幕布般的夜空,“独虎是个灾星。”
会兰面色微变,定定心神,“独虎既是灾星,为何裴神机使又要将其带走?难道就不怕他把灾祸带回大夏?”顿了顿,又道:“若果真如此,你们想铲除海西部族,就把这灾星留下,岂不是事半功倍?”
兀颜重重点头,“是啊。可不就前后矛盾了?恐怕这种说法只是引我们乖乖交出独虎的借口吧?”
岂有此理!他们又不是傻子。瞧不起谁呢。之前还说商量,真来了就开始哄骗。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
兀颜很生气。
裴锦瑶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兀颜,“命格普通的人跟独虎相处十分危险。”叹口气,满目悲悯,“我在长公主府摆下阵法镇住独虎。原本只要镇他个三千三百天就能化解。谁能想到你们不愿千万里,费尽心机把他弄回来?”挑眉再看会兰,“身为神机司唯一神机使,当以斩妖除魔,护佑百姓为己任。我实在不想看到无辜的人枉死。”
枉死?不会吧?裴神机使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兀颜分辨不清,忽地灵光一闪,沉声道:“独虎若是灾星,也不见他妨害谁。”
裴锦瑶哑然失笑,“东真王庭都没了,怎么会没妨害?”转而看向默然不语的会兰,“将军也想到了吧。”
会兰依旧不语。方才兀颜话音刚落,他就想到已经成为断壁残垣的东真王庭。灾星真那么厉害?亦或是裴神机使危言耸听?心中那杆秤左右摇摆,始终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