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张黄表纸蒙住假道姑的脸,小黄门拿着鸡毛挠他脚底板。
裴锦瑶啧啧两声,“这是个硬茬子。”目光横扫,看向安道姑。安道姑心肝颤三颤,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这个也不软。”裴锦瑶淡淡说道。
她软!安道姑一个劲儿摇头。
冯嘉看出点门道,面上带笑,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这俩都不是好相与的。”
裴锦瑶点着头,沉声道:“都是刺儿头。”
她不是!安道姑一边掉眼泪一边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裴锦瑶。奈何裴锦瑶只淡淡瞟她一眼转过头跟冯嘉小声嘀咕大声笑。
难道她就要命绝于此?安道姑脑子转的飞快。她是韩家一招暗棋。常年游走在显贵女眷中间。为的是刺探各家阴私,以备不时之需。小鱼是前些日子送来给她帮忙的。她并不知道小鱼是男儿身。
直到刚刚小鱼和敬妃娘娘闹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她才幡然醒悟。小鱼不是给她帮忙,而是给敬妃娘娘使绊儿的。
可……为嘛不早跟她说呀!安道姑懊恼不已。要是早说……她也还是得把小鱼带进来。横竖都是个死,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但她可以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小鱼身上。她只要一问三不知就好了。能不能逃过此劫,全看裴神机使信不信她。
安道姑紧咬下唇。凭她多年游走于达官显贵中的经验和见识,应该能骗得过裴三。一念及此,安道姑哭的更凶了。
裴锦瑶睇了眼假道姑,“撤鸡毛,撤黄表纸。”
小黄门又是一通忙活。揭掉黄表纸,假道姑整张脸又红又肿,嘴唇青紫。但他眼中却并未流露出半分求饶的意思。
裴锦瑶略加存量,压低声音对冯嘉道:“冯大哥,你看那个假道姑是不是有点古怪?”
可不是古怪嘛。男扮女装扮的跟真的似的。不古怪扮不像。
“是,古怪的很。”冯嘉觑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在假道姑脸上打个转,“常人根本无法承受脸上蒙黄表纸,脚下鸡毛挠的苦楚。但他好像一次比一次扛的轻松。”
裴锦瑶嗯了声,“第一次不大适应,第二次就不那么用力挣扎了。我猜,他受过训练。能够耐得住严酷的刑罚。”
冯嘉紧抿唇角,“不如……裴神机使起一卦,看看谁是墓后主使。”
裴锦瑶呵呵笑了,“冯大哥,起卦远没有审问得来的证供令人信服。单凭我一张嘴,撬不动任何人呐。”
冯嘉也跟着笑,“裴神机使太风趣了。”
“我这不叫风趣,无非是苦中作乐罢了。我原想进宫看同行做法事,没想到惹了一身骚。无端端摊上这事,没办法抽身。也全赖冯大哥向陛下进言带我一块玩。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裴锦瑶摇头苦笑,“方才那假道姑分明想把罪名栽到我身上,幸亏冯大哥机灵敏捷果断出脚……今天您救了我两次。我小裴向来有恩必报,以后您有用得着我小裴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小裴必定以身相报!”
冯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言重了言重了。”
“用吧,用吧。没言重,没言重。”裴锦瑶想了想,摸出炒豆放在冯嘉掌心,“这个您先吃着。您若是得空,我请您去神机司涮锅子,小饺子和妖精手打年糕。”
这得多大面子才能一次吃到神机司三道拿手菜?冯嘉得意的眯起眼,“就是吧……陛下身边离不得人。我要是不在,那些小的伺候不了。”
“那肯定啊。冯大哥是咱们大夏第一周到人儿。谁能比得上您?”裴锦瑶拎起茶壶给冯嘉的茶盏里续上水,“冯大哥,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这话不就外道了吗?”冯嘉蹙起眉头,“咱们两个亲兄弟一样,有什么不能说?”
裴锦瑶扭脸睨了眼假道姑和安道姑,低声道:“这俩人都不干净。您是想卖个顺水人情还是做断案如神的包大人?”
冯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包大人。我跟您商量起卦也是这个意思嘛。您聪明伶俐不会听不明白啊。”
“听是听的懂,可我弄不明白您为何要当包大人。”裴锦瑶苦恼的皱起眉头,“您这又是何必呢?”
冯嘉满头雾水,“做包大人不好吗?”
“因为包大人是包大人,所以才受万民敬仰。可您是冯寺人非要当包大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裴锦瑶柔软微凉的指腹轻轻敲在冯嘉手背,“您想想,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日太子俶登基,回想起生母和假道姑大被同眠的事儿是由您查明真相的,您说他是赏您金银珠宝还是赐您三尺白绫?”
闻言,冯嘉心下一沉。
太子俶心胸狭窄,敬妃娘娘也不是个知恩图报的。倘若他将真相查明,敬妃娘娘逃出生天。定会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但等他日仪风帝大行,太子俶登基,必定对这段不堪的经历非常介怀。
到那时……不仅仅是他有杀身之祸,就连裴神机使也……
冯嘉瞪大眼睛看向裴锦瑶。裴锦瑶点头轻笑,“既然你我兄弟一脚踩进来,就得想办法脱身。冯大哥,现在咱俩是拴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得相互帮扶着从屎坑里跳出去。”
屎坑儿……
冯嘉屏住呼吸,“裴神机使,那……这……怎么跳?”
“把……那两位推屎坑儿里,咱们踩着他娘俩爬上去。”裴锦瑶指了指东宫,“您意下如何?”
冯嘉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裴三说的这些话足够千刀万剐了。她不怕的吗?
嗯!她不怕。现而今他俩是一块掉进屎坑儿的蚂蚱,不相互帮扶跳不出去。
裴锦瑶微凉的指腹再次轻轻敲在冯嘉手背,“冯大哥,我跟您开诚布公,您也推心置腹吧。您放心,不管您说什么,我小裴绝不会透露给第二个人知道。”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倘若我小裴食言,就三年不吃零嘴。”
好毒的誓言!
冯嘉信了。
“就算没这事,我对你也向来都是推心置腹。”冯嘉拿起茶盏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好!我不当包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