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巧这一觉睡过了头。多亏陈嬷嬷把她叫醒。
“今儿晚上我替你守着。”陈嬷嬷心疼的抚了抚翠巧的面颊,“你受累了。”
翠巧咬了口油卷儿,笑着摇头,“不累。守着姑娘睡得踏实。”
陈嬷嬷笑着挑起幔帐,打眼儿瞧见枕边啃的只剩半截的虾干,贵哥儿无辜的抿着嘴与她对视。
“哎哟,我说小贵子,你怎么能把虾干的叼到姑娘跟前?怪腥气的,冲着姑娘怎么好。”陈嬷嬷抱起贵哥儿亲了亲,“以后可不许了,知道吗?”
贵哥儿委屈极了,四蹄并用从陈嬷嬷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翘着尾巴喵喵的去食盆喝水。
陈嬷嬷哭笑不得,“说它两句,它还不乐意了。”
翠巧拧着眉想了想,“昨儿没给贵哥儿喂虾干呀。它从哪弄来的?”
“阿发给的吧。”陈嬷嬷拧了热巾子给裴锦瑶擦手,“我看他腰上挂着的荷包里装的炒豆和瓜子,满满登登的呢。”
“那是给姑娘的。阿发小哥说姑娘醒了不用等就有的吃。”翠巧喝了一大口米粥,“他自己炒的葵花籽,香极了。”
“阿发是个心灵手巧的。”陈嬷嬷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有眼力劲儿,勤快,干活麻利。性子也不错,整天笑眯眯的。可惜了……”
阿发要不是阉人,陈嬷嬷都想把自家侄女配给他。
翠巧没有深究陈嬷嬷话中深意,点着头附和,“姑娘可器重阿发小哥了。前次姑娘伤了嗓子,也是阿发小哥忙前忙后的伺候。”
小密探隔着门听见翠巧和陈嬷嬷夸他,眼睛都笑弯了。
他是神机司唯一神机使的唯一心腹小密探。不管走到哪儿,都得给裴神机使长脸。
小密探理理衣襟,昂首挺胸进了屋,“嬷嬷早,翠巧早。”
“早早。”陈嬷嬷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密探,暗暗摇头。
啧啧,多好的孩子,长得也俊……真是怪可惜的。
“阿发小哥吃饭了吗?”翠巧问道。
阿发笑眯眯的应了声,“吃了。”
自打他进了裴府就谨守规矩,从不在内宅用饭。他是阉人,丫鬟婆子待他亲厚。没有半分轻视,甚至因裴锦瑶看重他,还对他分外客气。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
脸面这东西可不是说说就有的。得靠自己个儿挣。
“阿发小哥……”翠巧招呼他坐下,“你给贵哥儿喂虾干了吗?你不是说它养的娇,不能乱吃东西吗?”
阿发一怔。
“没有啊。我身上也没带着虾干啊。”他把荷包摊在桌上,一个个打开,“瓜子,炒豆,董塘,柳叶糖,都是裴神机使爱吃的零嘴。没有虾干。”
“这就奇怪了。”翠巧把那半截虾干放在掌心,“陈嬷嬷在姑娘枕边发现的。难不成贵哥儿夜里偷吃去了?”
“小贵子不爱吃虾干,它嫌累牙。”小密探拈起虾干放嘴里嚼了嚼,骤然瞪圆了眼。
可了不得了!
这虾干也是渤海产的,跟东厂灶间的一个味儿。
“贵哥儿咬过的,你怎么能吃!”翠巧摊开帕子,在他下巴那儿接着,“快吐出来。”
小密探没吐,直接咽下去,“没事。小贵子不脏。”
这半截虾干是疑似罪证,吞进肚子里更安心。
“可能是小贵子事先藏好,晚上没事叼出来磨牙。”小密探故作镇定,眼睛都不眨的编瞎话,“它在神机司的时候也这样。”
翠巧和陈嬷嬷信了他的鬼话。围着贵哥儿乐了好一会儿。把贵哥儿烦的不行,沉着脸蹲坐在锦杌上,时不时横一眼小密探。
小密探去灶间取来温热的羊奶倒在贵哥儿的食盆里。
东厂的虾干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裴神机使屋里。一定是燕督主干的!
可怜小贵子本本分分一只好猫,给燕督主背了黑锅。
燕督主这事办的太不地道。他都有五两银子的大白菜了,怎么还来招惹裴府小白菜?
夜探裴神机使闺房……他又不是采花贼!
来就来吧,还给贵哥儿捎虾干……燕督主到底怎么想的?
小密探凝视着躺在床上的裴神机使心里不是滋味。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裴神机使受欺负。
换做别人直接打上一顿,看他服不服。可……那是督主
小密探不甘心的跺跺脚。眼下裴神机使还没醒,不能义正言辞的拒绝督主。他不能不作为,得让督主歇了这份心思。
灶上的婆子送来参汤,翠巧掀开盖子,小密探从旁拿来纸扇扇凉。翠巧想从他手里接过纸扇,小密探灵巧的避开,“粗活儿我来做。你和嬷嬷能歇一会是一会。”
陈嬷嬷恨不能抱着小密探哭上一场。
这孩子太好了,太可惜了!
三人各有分工,给裴锦瑶服下参汤。小密探将汤盅送回灶间。陈嬷嬷和翠巧会在这个时候给裴锦瑶换上干净的中衣,顺带帮她擦身翻身,揉捏胳膊腿儿。
小密探出了灶间,找了个僻静地儿晒太阳,顺便思量该当如何行事。
可直到日上三竿也没什么头绪。
那是能够决定他生死的督主大人。轻不得重不得。若是督主恼了他,他就没活路了。
小密探抱起肩膀,暗恨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转念又想,孬种总好过莽汉。
“阿发小哥,你躲在这儿做什么?”翠巧在后头拍了拍小密探的肩膀,“神机司的老文叔找你。说是有事要跟你商议。”
小密探喜笑颜开,“老文叔来了?”
太好了!他正发愁不知该寻个什么借口回神机司一趟,老文叔就来了。他俩也算心有灵犀了。
“老文叔在前院等你。”翠巧怀里捧着裴锦瑶换下的衣裳,“你快去吧。我给姑娘洗衣裳去。”
小密探脚步轻快的到在前院小花厅。老文正捧着茶喝。昨天,云海月将尹氏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老文觉得有必要跟阿发通通气儿。
“老文叔。”小密探人未到声先到。
老文放下茶盏,抬眼望去,“云道长没白费功夫,打听出来点有用的东西。”
小密探神情一肃,“是啊?老文叔快说说。”
老文从云海月在城东遇上尹氏讲起,提及那一包藏在柜子上的核桃酥忍不住连连嗟叹。
小密探胡乖顺的给他续水,默默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