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于针麻的银针取掉,方便包扎,不过针麻跟药麻到底不同,针麻见效快,拔针之后作用也会立即消失,因此,伤患闷哼一声,有痛醒的征兆。
不管是受伤还是生病,睡眠有助于恢复,因此在包扎好之后,小草又让他睡了过去。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
“我给他另外开药,你们煎好了准备着,之后仔细看顾着,如果没高热就三个时辰喂一次药,高热了就两个时辰一次,若实在烫得厉害,就去找我。”小草一边说,一边开药。
这会儿自然是小草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得格外认真,一字不落,药方写好之后,就有人拿着匆匆的离开,就算半夜三更又如何,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阻碍。
“今晚多谢姑娘了,耽误了姑娘时间,扰了姑娘好眠,魏某人深感歉意,日后有机会定当厚报。——我这就送姑娘回去。”魏世子开始“赶人”。
小草作息一向都比较规律,即便是前世,也远没到她需要任何时候待命时候,而在这方世界,也基本上少有晚上找到她头上的时候,之前做手术的时候半点没感觉,现在确实有点困,却也没有急着离去,“我瞧着魏世子的身体着实有些不太好,不若让我给世子瞧瞧?”
“这却不必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不劳烦姑娘了。”魏世子温和的说道。
这么直白的拒绝,若是换一个人,小草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魏世子的态度太好,还是小草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被病痛折磨,总是不自觉的心软,“魏世子若能静心调养,怎么都会好一些。还是说知道不好,干脆破罐子破摔,讳疾忌医?”
魏世子摇摇头,“并非如此,而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小草沉默,魏世子这情况,什么都不做,大概也只是白白等死。明知道命不久矣,有些人能拖一天是一天,能过一天算一天,而魏世子这样的,必然是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哪怕因此活的时间更短,也在所不惜。
只是日后事情揭露出来的时候,又是一笔血淋淋的账……
魏世子今时今日,那是在不断的给自己挖坑,等到往后,被自己的坑,坑得头破血流,即便如此,还是要义无反顾的踩下去。
“那不然,我给世子开点药,至少让你能更轻松些?意下如何?”
魏世子想了想,到底还是点头应允,“那就劳烦姑娘了。”
伴随着一抹浅笑,就算带着面具,也给人一种尊贵无比,风光霁月的感觉,让人想要掀开他的面具,瞧一瞧那被藏起来的容颜是不是如预想中一般俊美非凡。
小草看得有点走神,实在是那唇形跟下巴,都很像亭裕,不过就小草见过的魏锦程,也很像,魏世子跟他是同父兄弟,兴许是像了父亲,因此倒是没有想歪,毕竟,将一个人看成另外一个人,其实是很失礼的事情。
小草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让自己别再去看。
小草仔细给魏世子把了脉,大致的情况与上次差不多,或者说更差了些,倒是心脏,似乎比上回诊断的情况有不同。
为了进一步确认,小草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听了听,然后再仔细的询问了各种问题,因为对他的“不信任”还转问了花语。
花语那真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草问到的说了,这没问道的也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那意思就是让小草好好的劝劝他们主子,别随便糟蹋自己身体。
小草笑而不语,然后,花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转过身去拍拍自己的嘴巴。夫人她不知道世子的身份啊,这明面上那就仅仅认识而已。自己说这么多这叫什么事儿?在夫人眼里,自己只怕是个多嘴多舌,轻易就能出卖主子的丫鬟。
花语欲哭无泪,默默的走到一边面壁思过去了。
结果表示,魏世子的心脏的确没上次诊断的那么糟糕,就是不知道那是当时的环境等外在因素因为的偶然情况,还是某种病症的前兆,现在无从下结论,如果魏世子是她的病人,她肯定会追根到底,事实是他只是临时的。
——又怎知上次魏世子只是没控制住情绪,这一次,整个手术过程,都用来做心理建设,已经防着这一步了,自然没出现“严重”情况。
在开药的时候,小草还是选择了保心无刺激的药。
不过作为医者,开药下医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所以,多少都会叮嘱几句。
魏世子这会儿变现得倒是很乖很听话,不管小草说什么,都点头应了。
只不过,小草却没怎么高兴,按照他刚才的态度,分明就是“阳奉阴违”嘛,如此,还不如显得冷漠一点。
显然,魏世子不会知道,他不过是想要顺着媳妇儿,结果反而刷了媳妇儿的“恶感”,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咂得不要太痛快。
该做的事请都做完了,小草也准备回去了,若是七妹妹醒来没见到她,说不定该着急了。如果再闹到娘那里,她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不过临走的时候,小草还是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到魏世子的脸上,“魏世子为什么要戴面具?”带着几分犹疑的问道。
魏世子沉默了一会儿,在小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幽幽的叹口气,“怕被打。”
小草一愣,这是什么答案?“我听说,开平卫比较容易得罪人,所以你们是不想暴露了容颜,免得被人司机报复吗?可是魏世子你……”特征实在太明显,就算坐轮椅的人很多,但是,上层圈子里坐轮椅的年轻人应该只有他一个,只要见到了,难免就会产生一些联想,有些人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如此,不同样很危险?
魏世子能告诉小草,他其实是怕被“家暴”么?——家暴这个词儿还是小萱儿说的。
面具是因为小公爷才存在的,他做事,一直都隐在暗处,再说,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知道,他“孑然一身”,无所畏惧,而能让他躲避的,始终也就那么一个人而已。
这面具,魏世子还是第一次戴,说起来,很不舒服,但是,再不舒服也得戴着。
见魏世子不再说话,小草也不再多问,本来,她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怎么就突然问了呢?其实已经做了逾越的事情。
小草没注意到,花语缩在角落里,忍笑忍得那叫一个辛苦,双肩止不住的颤抖。而文新虽然是木讷老实脸,这会儿面具下也些露出不少的情绪。
说实在的,他们要遇到主子爷这样的人,在他们知道真相后,怕是也忍不住要打人,主子自己倒是也很有自知之明。
只不过笑过之后,又忍不住心酸,按照主子内心的本意,怕是时时刻刻都想要跟夫人待在一起,可他只能压抑自己,连多看一眼都不敢,而等人到眼前的时候,更是半点情绪不敢泄露。他掩在袖中的手,那手心怕是都已经掐出血了。
主子年纪轻轻就能不露声色,未尝不是从这上面练出来的。他们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有时候见到主子思恋又克制的状态,仿佛能让人生不如死。
“我送姑娘回去吧。”魏亭裕轻声的开口道。
小草摇摇头,“不必了,魏世子也应该多休息才是,也没多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魏亭裕微微的垂下头,能不见的时候,他尽量的克制着,可是这见了之后,他总还是希望能在她身边多待一些时间,哪怕只能看看她,哪怕只能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到底是姑娘家,既然是我将人请出来的,自然要安然的送回去。”
“那要不然你派两个人送我?真心建议魏世子你早些休息。”
小草是什么性子,魏亭裕能不清楚吗?所以,他还能说什么。“好。——花语,你带两个送为人姑娘回去。”
“唯。”花语气弱的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主子想干什么,她能不知道吗?她现在“搅和”了主子的“好事”,可不就等着被穿小鞋嘛。别看他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心里还不知道掀起了何等的狂风骤雨。
主子向来不是爱计较的人,只要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偶尔闹腾闹腾不守规矩,他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唯独在夫人的事情上,那心眼就跟针尖似的。
忠心耿耿的下属又能怎么样?这个时候,那也统统靠边站。
虽然“罪魁祸首”是夫人才对,但是,怎么可能是夫人的错呢?主子又怎么可能生夫人的气,那就只能是他们这些人的错,如果他们不存在,主子的目的不就能达成了?!
对于魏亭裕的心思,他们是摸得门清,他就是这么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你能将他怎么样呢?哼都不能哼一声,一点异样的情绪都不能有。
花语抬头,想要将文新拉来当垫背,结果,鬼影都没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溜了,到底是谁说他是老实人的?分明比谁都滑头,有这样的老实人吗?
等到花语跟小草离开,文新又突然现身,将主子连人带轮椅给抬出去,放在廊下。
魏亭裕端坐着,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小草离去。
院子里的火把已经熄了,只的几个灯笼,越远,越见的模糊。
魏亭裕坐在木轮椅上之后,文新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是最多的,有时候这感觉自然也是最为强烈的,几乎每一次,这样的“分别”都像是最后的诀别。
不知道是魏亭裕的眼神实在太过灼热,还是别的什么,小草在跨出院门的时候,突然间回头,明明光亮不够,这个距离下,不足以看到什么,魏亭裕也下意识的勾起笑,小草还是像感觉到了什么,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然后不由自主的折返回来,不远不近的站着,定定的看着魏世子。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这一刻,魏世子的声音,不用刻意,也哑得不像话,说完话,就引起一阵咳嗽声,及时如此,目光也不曾从小草身上挪开,而心脏,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
方才好似被魇住的小草,猛然间回神,下意识收回目光,“抱歉,魏世子方才太像一个曾经的故人,一时失态,还请见谅。”说完,小草就急匆匆的转身走了。
跨出门,小草险些哭了出来,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是魏世子真的像亭裕,还是因为之前做了梦的关系,只是一点点的感觉,就让她跟走火入魔似的。
一个没注意,踩到一块石头,小草踉跄一下,若不是花语及时扶住她,怕是会跌倒。想她翻山越岭,去了多少险要之地都好好的,差点被块小石头绊倒,多可笑。
花语看着情绪低落的小草,内心复杂难言,老天为什么要对主子跟夫人这么残忍呢?有一种索性将事情捅破的冲动,但到底是控制住了。
小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然就没注意到的花语的情绪,但凡有一个清醒的人看到,就该发现不对劲儿,按理说,他们今日是第一次见,都没说上几句话,如何会是关切又心酸,几度欲言又止呢?再复杂一点,怕是都要想歪,是不是这位闻人姑娘想要攀龙附凤,故意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想要引起他们主子的注意。
该有的反映没有,不该有的反应一堆,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魏亭裕挺直的后背都弯了下去,精气神似乎在瞬间被抽空,用帕子压在嘴边,最大程度的忍耐着咳嗽,然而,“噗——”的一声,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血,整张帕子都掩不住。
文新眼瞳骤缩,“主子——”
魏亭裕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别嚷……”
文新瞬间红了眼眶,“主子……”
魏亭裕缓了一会儿,渐渐的松开手,想没事人一般,擦擦嘴,将帕子捏成一团。
“主子,不好,夫人,夫人被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