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宫主考虑得如何啊?”
青阳王眸含浅笑,凝眉望着我,像只张着嘴巴等着兔子往里跳的狼,一脸的不怀好意。
此人城府一看便不浅,反正不会比他家这院墙低了去,看起来人模狗样,算计人时倒是惯会拿捏七寸。
我瞥他一眼,微微一松手指,那张火红的婚书悠悠飘落在地:“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该知道我的性情,我最恨别人威胁我。”哪怕你生的再好看,那也是会让我不高兴的。
他微微一笑,竟是不恼,依旧挂着那笑意,弯腰拾起那张婚书,将写了字的那一面朝向我:“少宫主可是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你答应做本王的王妃,应付巡查使,本王助你找符火咒解法,如何?”
见他提到什么符火咒,我这才抬眼看他:“你知我此番寻的那是什么?”
青阳王也不拐弯抹角:“华陌告诉我你中了盛天王朝的一种咒术,刚巧,本王的父亲曾派人研究过这个咒术,故此我也略知一二。你寻的咒术唤做符火咒,又被称作点将神咒。”
见能探出些消息,我于是客客气气道:“愿闻其详。”
他微微颔首,像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似的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来:“最初这种咒术是盛天王朝为了制造出最忠心的傀儡人而炼就的,图案是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因为第一次施咒是用在一个将军身上,所以又被称为点将神咒。”
“若是从小下咒,这咒术便会厉害一些,所以盛天皇室多半挑选幼童下咒。先是由神祭师择选有天赋的孩子,以血为引,溶入祭师神台上一个咒盅,便算是成了。幼时,那个孩子便会展现与众不同的天赋实力,文治武功样样精通,甚至百毒不侵,百病不扰。”
“到了十六岁,埋在他们体内的咒术便会复苏。这种咒术会在他们身处绝境之时让他神勇无敌,但每爆发一次手上便会出现一瓣红莲,三瓣红莲出现后,背上便会出现一幅完整清晰的神凤浴火图,中咒者将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供君王驱使的杀人傀儡,所向披靡,忠心不二。”
我虽不是拈花阁的弟子,但也了解过一些巫蛊咒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见识过,倒是从未听闻这样一种咒术,真不知道对于中咒者来说是好还是不好。能让人一出生就天赋异禀,在危急关头还能保命,听起来还真是不错,可最后的代价却是自己的自主意识,那就有些令人唏嘘了。
想到这里,我差点忘了自己就是其中一个中咒者,不免有些汗颜……总之,在我个人看来,这玩意儿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细细品了一番他的话,生出一个疑问,如今盛天王朝都覆灭了,这中咒者最终还会变成忠于盛天王朝的傀儡么?
我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青阳王却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那要看华陌下咒是怎么个下法了,若奉她为主,自然便是忠于她的。”
想也是,华陌怎么可能费那么大功夫培养一批不受控制的人?
“你且考虑考虑,若是此事办成,南疆便将归于我的管辖,到时候你要去天赐城的话,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如今的南疆还是朝廷直辖,规矩颇多,你行事恐有不便。”
青阳王扬着一边眉,淳淳善诱:“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王妃,我可以帮你,弑神殿与炎华宫的恩怨也可一笔勾销。做青阳王妃其实没什么不好,你大可放心,期间我绝不动你,整个北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不威胁我的利益,我绝不干涉。且此婚约假名假姓,算不得数,事情一了,我自会安排少宫主全身而退。”
我并不看他,低头摆弄着手指,淡淡道:“若我不答应,执意要走呢?”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接了这份婚书和签了一张卖身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条件开得诱人又让人无法拒绝,可越是这样,就越让我觉得不妥,总觉得有些不安。
青阳王道:“那就只有秉公处理,将在凤来客栈闹事的人处以极刑了。”
我道:“你若动他们一分,我定百倍奉还。”
“那就要看少宫主如何选择了。”
青阳王低笑一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竟是比我还傲气几分:“你如今半分内力都没有,随行的就这几个人,与我硬拼,你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你才接管炎华宫不久,属下们都还没安定吧?若你死了,你那些属下,以及炎华宫所有的势力,都将失去控制,弑神殿花不了多少功夫,便能尽数收入囊中。”
他倒是对自己十分自信。
不是我自夸,有前车之鉴,如今炎华宫那些阁主殿主必定不敢乱来,又有阿娆坐镇,我其实放心得很。
为了让他觉得我是被看穿了,无计可施,我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青阳王见状,果然笑道:“三日后,我自去寻少宫主要答案,这期间,少宫主想去哪里,见什么人都无妨。”
我揉了揉眉心,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于是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你手底下那么多女人,随便娶一个不就是了,为何非要找我?”
“当然是……看中了少宫主,”青阳王眯眼,笑得又奸又妖,“背后的势力。”
我低沉着脸做愁苦状,仿佛无计可施,只得答应似的,“不用三日后,王爷既然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干脆一些,你将我的人放出来,三日后……便举行大婚。”
管他呢,先糊弄过去再说,只要把沐秋他们捞出来,凭我们的本事,要走他也留不住。
青阳王审视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不像在说谎,道,“少宫主真是爽快人,那就这么说定了。人,我可以给你,但你得记住一句话,这是须臾城,不是霞云山,少宫主行事还是要注意些。至于大婚么,这个不着急,我自有安排。”
他出了书房,与一个女子说着什么,隐约听见“王妃”“大牢”等字眼,可惜没了内力,听不大清楚。
不多时,门口进来一个红衣女子,她的打扮与先前驾车的绿衣女子差不多,生了一张圆脸,面容清秀。
她朝我微微福身,道:“见过慕姑娘,奴婢唤作灼红,今日为姑娘赶车的那个唤作绮绿,我们二人往后便服侍姑娘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我看她一眼,她手指上似乎有一层薄茧,步伐轻快平稳,一看便是练武之人。说得好听是服侍,说不好听,便是监视。
我说要亲自去大牢提人,她倒是没说什么,领着我一路走出来,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依旧是绮绿,后面还跟着十数个银甲士兵。
刚出王府大门,赤溪便迎了过来,灼红没拦。
赤溪大步走到我身边,问道:“少主可有受伤?青阳王可是与少主说了什么?”
“无事。”我道,“他说让我做他的王妃,我已应了。”
赤溪身子一僵,没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如今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先去把沐秋等人捞出来才是正经。”
赤溪低头应了,站到马车旁。
我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往大牢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