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就在楼下一间普通客房里,只是门窗都封了,就如同一个四方盒子似的把她关在里头。
一进门去,便见七巧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衣裳也换了新的,不过不是红色,而是一身淡色的普通衣裙。
我四下看了看,发现桌子上摆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她还是一口都没吃,或许是担心饭里有东西,又或许是没心情吃。
见我们进来,七巧从床上一跃而下,因为动作太大,惊得顾清风以为她是要对我动手,连忙护在我身前。
我瞥了一眼真正身为我属下的雨休,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没能抢先护住我是他的不对。
我们还没问,七巧倒是先开了口:“华幽,宫主呢?她如何?可带回来了?”
我在房间里的桌前坐了,答道:“我已让炎卫去帮忙了,虽然人还没带回来,但他们传回的消息说华陌和竹晚风都没死。”
“那就好……”七巧似乎松了口气,又马上回过神来问我:“那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问咒术的事。”我撑着头看她,“答应你的,我已做到了,你该说的,却还没说。”
七巧后退一步,坐回了床上,冷笑道:“没有见到华陌我是决计不会说的!谁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你那么恨她,说不定在我说出来以后转头便让人杀了她,华幽,我可不蠢!”
我轻笑:“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为何来找我?我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称不上一句一诺千金,但我答应的事便不会反悔。”
见她还在犹豫,我没了耐心,敛去笑意,淡淡道:“七巧,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想想说不说。如今你们命可都在我手里,我敢保证,我若是对你们下杀手,绝对没有人会挡上一挡,哪怕是朔寒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七巧愣了愣,随即像是被人踩了痛脚似的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冷冷道:“所以你是不说了?来人——”
我正准备叫两个炎卫进来,让派出去的人把华陌他们都杀了,七巧急忙拦了下来。
“我说!”她咬牙切齿,“我说便是!”
我低眉浅笑:“洗耳恭听。”
七巧似乎恨极了我这幅样子,骂道:“华幽,你少装模作样了!”
念及她如今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其实颇为可怜,难免失态,我也就不计较了。倒是顾清风,进来以后脸色就没好过。
他就站在我身边,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怎么了?”
“无事。”顾清风低头看了我一眼,敛了几分不悦,对我说话时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等着七巧继续说。
她骂完,似乎是放弃了挣扎,开始回忆起了往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华陌以前很喜欢抓各种各样的孩子回来养着,我也替她找过不少,虽然大都是些孤儿乞儿,但这些人最后没几个活着的。”
“一开始我只当是炎华宫培养孩子的方法太过严格,他们扛不住,但我转念一想,越是这些低贱的人,生命力就越顽强,越珍惜活着的机会,怎么会这点苦都受不住?于是我便悄悄打探这其中的门道。”
“直到有一次我看见华陌亲自再制药,然后让人把那些药发给那些孩子,我才知道华陌原来是在拿人试药。这事做得极隐密,若不是当时华陌对我十分信任,我也不可能看见这一切。但她从来没在明面上提起半句,我知道这事定然有什么内幕,于是我便悄悄派人盯着那些孩子。”
“果然,服药以后不久,那些孩子便有好几个莫名其妙地死了,有的是吃饭时忽然一头栽进碗里,有的是走着走着忽然倒地而亡,有的是睡觉时一睡不起,总之都是自己悄无声息就死了,但最后也留下来一大半。”
“不久,华陌又给他们喂了一次药,这次,那些孩子更奇怪了,有的是夜晚忽然发疯,七窍流血而死,有的是因为一点小矛盾,与人吵架时忽然爆体而亡,甚至有的是因为被糕点噎着,忽然面部充血,倒地身亡,这次死的孩子全都是因为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体内爆炸将他们活活撑死的。但这次也留下来不少,约摸一半的孩子还活着。”
“第三次喂药之后,更多孩子发疯死了,只剩下了两个,华陌便将那两个孩子交给炎卫教导,但是听说没过多久,他们便在训练时忽然内力失控,也死掉了。”
听到这里,我开始微微发颤。
七巧却还在说着:“那时,我觉得好奇,一直想知道华陌究竟是在试什么药,竟然要这么多孩子尝药做试验,于是我便一直悄悄打探。后来从华陌的行踪里探得,她抓小孩炼药是在去了一趟天赐皇宫后才开始的。那时候天赐灭国不久,我便趁着一次外出的机会顺道去打探了一番,但一无所获。”
“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于是一直暗中调查,后来终于知道了,原来当初华陌去天赐是为了寻一种极为厉害的咒术。传闻凌云那位凤临郡主便是中了这种咒术,自小天赋异禀,但最后险些被人操控成为杀人傀儡。”
“华陌当时去似乎确实寻到了那种咒术,但无法还原,所以一直拿人试药,调整剂量。听说她后来成功了,有孩子活了下来,但那时候炎华宫遭遇了变故,我没来得及查是谁便离开了炎华宫。”
说到这里,七巧忽然看着我笑起来,笑容诡异,“我现在,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就是你呀,华幽!”
她哈哈大笑:“我就说呢,怎么会有人那么小就如此厉害,小小年纪便本事了得,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别人都说炎华宫的少宫主是难得的奇才,原来,不过是个背负着咒术的倒霉蛋罢了!哈哈哈……”
七巧笑得前俯后仰,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一身伤,些许红色已经从绷带上沁了出来。
顾清风不知如何动的手,七巧的笑声陡然转变为尖叫,她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左手,疼得跪在地上。
顾清风上前一步,问:“这咒术究竟是什么东西?如何解?”
我见出手的又是顾清风,忍不住对雨休翻了个白眼。明明这是他该做的事好不好?为什么他反倒悠哉悠哉的在看戏?
雨休又是讪讪一笑,没敢说话。
七巧止住叫喊,抬头看着顾清风,原本清秀的脸狰狞万分,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用力,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没有解法!这种咒术,一旦成功种在人身上,便是一生都会存在,除非破除施咒的源头,可这咒是盛天王朝留下来的,盛天王朝早就不知道消失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找得到?”
七巧忽然又开始低低地笑起来,笑容阴狠可怖,但她每笑一会儿都要停下来哼哼两声,所以看起来不仅不吓人还显得十分可笑。
但她的话,却让人生不出半分笑意:“我从弑神殿的档案中找到了这种咒术,据传只要被下了咒,最后一定会成为傀儡!而且是嗜杀无度的傀儡!哈哈哈……”
顾清风似乎再忍不下去,一脚将人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