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和阿娆,如今身侧便只剩下四五个人,个个身上都带了伤,若来的又是一批死士,只怕今日真要阴沟里翻船,栽在这荒郊野岭了。
“快跑!快!”
“火把呢?还有火把吗?”
“刚刚前方明明有火光,分散找找,大家快跟上!”
前方隐约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嘈杂,人数应该不少,我想用内力探一探对方人数和实力,却半点动不起来,反倒惹得胸口一阵钝痛。
赤好在翼已经打探了消息回来,朝我行礼道:“少主,对方看起来是一群猎户,没什么武功,不过他们身后跟了一群狼,距离不远,方才我们燃了火堆,那些人应该是想找我们借火种,以此击退狼群。”
“狼?”我皱起眉头,“有多少?”
“是,有整整一群,粗略一数三十多只。”
我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娘的,快把火给我生起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破事都给本少主撞上了!那些畜生才熬过一个冬天,正是捕食的时候,那些不要命的东西,竟敢招惹狼群?”
这可是阴牙山,地势险之又险,里头的这些野兽都是土生土长,凶猛得很,一群狼,足以把十几个大活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是!”
几个人急急忙忙又开始生火,幸亏先前的火堆没有完全熄灭,一会儿功夫,便燃得很旺。
“快,是那边!我看见了!”
有人朝我们的方向大喊,“大家跟我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群粗布麻衣,背着弓箭、长叉的人拨开灌木丛,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跑得及,他们蓬头乱发,身上的衣裳都被荆棘划开了口子,狼狈得很。
许是我们个个身上带着刀,染着血,戾气很重,他们一见着,便被骇住。
片刻之后,领头之人开了口,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先前一路奔跑没顺过气还是因为恐惧。
“几、几位……大侠!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后头有好多狼在追我们,我们弓箭用完了,火把也没有了,见着这边有火光才跑了过来,看几位的样子,武功一定不俗,求求您,救救我们吧!”
我扫了他们一眼,这些人五大三粗,穿着粗糙的衣裳,手上都是常年劳作留下来的老茧,确实不是杀手。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狼群引过来。
以我们几人目前的实力,要对付这群狼不算太难,可动静闹得大了,难保不会泄露行踪,再引来杀手,到时候,可就全都玩完了。
我还没开口,便听得阿娆说:“我们凭什么救你?”
阿娆似乎有些生气,将她的长鞭握在手里,站在我身前,将我挡的严严实实:”如今还是春季,山林中的这些鸟兽经过寒冷的冬天,正是繁衍生息的时候,你们竟然山上打猎?招惹了狼群也是活该!竟然还指望我们救你!”
见状,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性子比较温吞,难得这般生气,不仅是因为这些人偷猎,应该也是因为担心我吧。
“我们知道错了!”
那几个猎户听见狼嚎的声音渐渐靠近,急忙跪在地上求饶:“几位大侠,求求你们了!我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啊,这时候毛皮最贵,能卖个好价钱,不然,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偷偷捕猎啊!我们有两个弟兄已经被狼咬死了,那真是活生生地拆骨吃肉,连渣都不剩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求求你们,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阿娆正要开口,却听见一个暗卫在林子外喊道:“少主,护法,狼群过来了!”
我侧耳细听,果然听见一片轻盈的脚步声,似乎是发现了我们,狼群停了下来,下一刻狼嚎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围拢的狼越来越多,山坡上全是绿油油的眼睛,像是一片被惊起的萤火虫。
“呜——”
“嗷呜——”
忽然,一只灰狼扑了过来,猎户们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仓皇躲避。
赤云上前一步,挥刀将它砍成两段,喝道:“保护少主!”
那只狼一死,周围的狼叫得更凶,几乎要将整个林子掀起来。许多狼从四面八方扑来,阿娆持着长鞭,将靠近的狼一鞭子甩开老远。
我难以运起内力,刀虽然在身边,却根本挥不动,只能干看着他们动手。猎户们围着火堆,手持长叉抵御,怎奈狼的数量太多,他们根本防不过来,一不小心,其中一人便被狼从腿上撕下一块肉去。
“啊——”那人捂着腿上的伤口,疼得在地上打滚。
尝到甜头的狼群更是激愤,尤其是发现我们这一面不好惹,全都朝那些猎户围拢过去,不少人遭了殃。
“啊!我的腿!”
“畜生!这些该死的畜生!”
“大哥,狼太多了!我们根本应付不过来!”
赤云等人见状,只好分散过去帮忙。这些狼根本不怕死,见自家伙伴死了,更是越挫越勇,进攻一次比一次凶猛,狼嚎声凄厉不绝。
好在赤云赤翼二人本事不差,砍倒了不少,渐渐的,它们不敢再进攻,一声嘹亮地狼嚎声响起,剩余的狼朝后退了几步,纷纷拖起同伴的尸体扭头撤走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忽然感觉背上灼痛得很,手脚不由自主地发抖,一阵阵绞痛从心口处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这种痛,比之前在断空山时还要更加厉害,我将身子缩成一团,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努力想调动内力压下来。
只是那痛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加厉害,我忍不住痛呼出声:“啊——”
阿娆被我吓了一跳,收起长鞭,忙蹲下身来:“少主,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我想告诉她我没事,可实在忍不住身上的痛楚,那感觉就像身上的每一寸经脉都在碎裂,稳住的内息此刻全部紊乱,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
原来,内力深厚也有坏处啊,一旦内力不受控制,吃的亏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少主,是不是伤口疼了?你怎么了?”
阿娆见我疼得脸色苍白,急急忙忙从怀里寻止疼的药,翻出一个瓷瓶,喂给我吃。
我素来不吃止疼的药物,因为这些药都有麻醉的效果,服下以后会减轻五识的灵敏度。我身边每日都有无数的危险,若是反应慢了一步,便极有可能丧命。可此刻,我也顾不得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忙就着阿娆的手吞下几粒。
她将手覆在我腹部,用温和的内力助我化开药丸。药效很快上来,虽然还是很痛,但总算好了几分,能够承受。
我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像溺水的人刚被捞上来似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受了无数的伤,我还是第一回痛成这个样子。尤其背后那种陌生又可怕的灼烧感,仿佛烧到肺腑里头似的,痛彻心扉。
“少主感觉好些了吗?”阿娆伸出手,手心躺着几粒红色药丸,“可要再服几粒?这药是顾先生给的,应该不会太大的影响。”
听她提到顾清风,我便想起画舫上那一幕,实在尴尬得很,不过,往后应该也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了。
“不用了,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刚刚扯到伤口而已,不用太担心。”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猎户,他们正聚在一起处理伤口,时不时朝我们这边看一看,眸中带着恐惧,似乎我比那些狼还吓人。
我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把他们都杀了吧。”
“少主?”阿娆将药瓶收回腰间,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我,“他们不过是些普通猎户……”
我拧起眉:“他们方才见过我受伤的样子,不能留。”
“可是……”阿娆眼中神色明灭不定,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下手。
“阿娆!若是不杀他们,别人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我的行踪,知道我伤得这么重,死的,就是我。”
她“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手里长鞭捏的咯吱作响,还是犹豫不决。
疼痛再次袭来,疼得又开始冒冷汗,我已经没了说她的力气,眼前景象也渐渐模。
罢了,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