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的话虽然简简单单,却极大程度的给了我安慰和勇气。
与他一起进了宅院中之后,我便带着他去了林伯母休息的屋子里。
林伯母还在睡着,可看起来她睡得并不安稳,细长的眉头紧锁着,呼吸也有些急促,而蓝献正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分明已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人了,可他此刻看起来却还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听见动静,蓝献立刻警惕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们,看清是我以后这才卸下了几分防备,“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让他给林伯母看看,你真以为我方才是诓骗你的?”我白了他一眼,道:“顾清风的医术在这江湖上敢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果真?”蓝献不太相信地打量了一下顾清风,“看他这么年轻,不会是个骗子吧?”
“不让看算了。”我没好气道:“你当就你一个人在乎林伯母?我又不会害她!”
蓝献皱了皱眉,不太情愿地道:“那你看看吧。”
顾清风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示意他无事,顾清风这才朝前走了两步,俯身拿过了林伯母的手开始诊脉。
良久,顾清风这才道:“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她身中奇毒,而且中这毒有些年月了,体内余毒未清,一直在损害着她的根本,所以这才是为什么她的身体会这么虚弱的原因。
且她现下又遭受了打击,更是一蹶不振,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求生欲望,可以说,若是唤不醒的话,她很有可能就会这么睡过去了。”
“不可能!你这个庸医!”蓝献暴怒地一把推开顾清风,扑上前握住了林伯母的手,喃喃道:“不可能的,师姐怎么会想要寻死呢?她刚刚分明还好好的……”
我忍不住道:“蓝献,你要真这么在乎林伯母,就不该这么多年都赌气不见她,如今反倒在这里做样子,后悔又有什么用?”
顾清风悄悄扯了我一把,低声道:“林伯母的情况不容乐观,你如今再刺激他也没有用,她中毒太久了,身体又一直都不太好,只怕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可蓝献内力深厚,倘若能一直为林伯母温养身体的话,还能勉强让她过得舒服一些。”
我想起林伯内力枯竭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林伯的内力和内息都枯竭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在给林伯母温养着身体,林伯是真的在用自己的命保护着林伯母啊。
哪怕顾清风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以蓝献的本事,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他道:“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继续活下去?”
顾清风点了点头,“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活得更舒服一些,免去余毒的折磨。”
蓝献道:“我会保护好师姐的,至于那个男人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恨了他这么多年,可他毕竟是师姐的丈夫,我不会杀他,所以定是有人杀了他,嫁祸到我的头上,倘若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只管从我这里调人手,我这些人虽然不多,但个个本事都还算看得过去,好歹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顿了顿,看向我,“也算是报答你这个小丫头保护师姐的心意。”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以长辈的口吻跟我说话的感觉!
我捏了捏眉心,想着他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给我了,我还是耐着性子道:“林伯母把我当做女儿一样对待,我自然也要懂得知恩图报,你这些人手我会要,但林伯母永远都是我的伯母,你最好好好照顾她。”
“自然。”蓝献转过了头,不再说话,我便于顾清风一起退了出去。
我道:“先前我和蓝献查看过林伯的尸体,他的胸口上有一处致命剑伤,从伤口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玲珑剑造成的,但是他背后还被人打了一掌,算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我便带着顾清风去了存放林伯尸体的地方。顾清风毕竟是医者,查看得比我要仔细很多,只看伤口便基本可以确定是谁做的了。
听完他的分析,我有些不敢相信,“你觉得是燕诀?”
顾清风颔首:“剑宗与玲珑剑派本就是同出一脉,而如今在江湖上活动的能有这个本事的,除了燕诀,我不做他想。”
我摇摇头,道:“在帝都之时我也与燕诀打过交道,他虽然厉害,可还没到这种地步,且林伯就算内息再枯竭,那也是有内力傍身的,怎会被他一掌打成这个样子?”
顾清风道:“你以为这一掌是在林伯受伤之前打的?据我判断,这一掌应该是在林伯胸前中剑以后打的,不信的话你看这里,后心处的掌印明显避开了中剑的地方,而且林伯的心脉,虽然是被震碎了,但碎的多是右侧,左侧心脉却大多完好。”
我想了想,道:“那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是燕诀?这江湖上会用玲珑剑的比比皆是,比胭脂厉害的人也一抓一把。”
“因为我看见他了。”顾清风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我来的时候碰巧看见他在镇上,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就算我想不联系起来都难。”
我哭笑不得,“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带人去抓他!”
顾清风拉住了我,道:“那你就打算让林伯母留在这里?如今林伯母肯定以为是蓝献杀了林伯,可你偏偏还要把她留在这里,让她醒来之后看见蓝献,心里怎么想?”
“你放心,林伯母和蓝献虽然看起来水火不容,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就蓝献那个傲娇的样子,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他想弥补这么多年对林伯母的亏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舍得伤害林伯母?”
顾清风摇摇头,“就算是这样,那也还有一个问题,林伯母的情况你也知道,需要用大量内力温养经脉,如果蓝献这样做了,那他的内息就会跟林伯一样渐渐枯竭,日后想要保全林伯母,就不会同今日这般容易了,我总觉得武林盟这一次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更何况,刚才蓝献说的那番话,难道你这么轻易的便信了吗?他的人手你敢用吗?你如何就敢肯定蓝献并不是与他们一伙故意要算计你的?”
也是,自从我离开断空山后,我和林伯身边就一直没有断过刺杀的人,虽然每一次他们都没有成功,但他们却从来不曾放弃,这说明武林盟的人想杀我们的绝对不在少数,而我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他们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兜兜转转只是把林伯杀了,而我却还安然无恙,这可不像是连月的作派。若真是连月动的手,那么,最后不让我掉一层皮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像之前我想要跟青筠连起手来,趁着武林盟掉以轻心之时对他们动手,却反被将了一军损失了近半的人马一样,这一次也绝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收尾。
我叹道:“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武林盟的人势必要将炎华宫赶尽杀绝,而接下来,若炎华宫再败一次,便会被人打到自己的地盘上,往后就算炎华宫打赢了,那也是抹不去的耻辱。
就算蓝献的这些人不可靠,那也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了,倘若我现在要跟蓝献作对的话,只怕是连着锦山镇都走不出去,又谈何保护炎华宫?”
要怪就只能怪连月做得太绝,步步紧逼将我的退路算计得一清二楚,这次我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也罢。”顾清风微微一叹,“既然你决定要这么做,那我便听你的,不管是对是错这条路我都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他的话让我瞬间清醒起来,是啊,顾清风可是空灵谷的谷主,这么多年来与政协两道毫无瓜葛,本来是可以置身事外,不掺和这些的,可如今他却因为我被牵连到这场战事里。
如今还好,因为有我刻意隐瞒,所以他的名声尚未在江湖上传开,那么,等到以后炎华宫败了,武林盟的人要开始清剿炎华宫势力的时候呢,古今风和空灵古又会不会受到牵连,一起被除掉?
我问道:“顾清风,倘若我走的这条不归路,要让你赔上你和空灵谷所有人的性命,你也愿意吗?”
顾清风有些无奈地道,“你在想什么呢?既然你我如今夫妻一体,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空灵谷和炎华宫自然也是一体,倘若炎华宫败了,空灵谷便是在这江湖上享有再好的名声,又有何用?你不需要想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保护你,你做的任何选择都有我陪你一起走下去。”
我笑了笑,应道:“好。”
表面上我没有说什么,可我心里清楚,若这一战炎华宫赢了还好,倘若炎华宫输了,那可真就是我害了顾清风和空灵谷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顾清风在我头上揉了一把,低声道:“如今先把林伯和林伯母的事情处理妥当才是正事,林伯如今尸骨未寒,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杀害他的凶手,炎华宫那边也还在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我点了点头,转了话题:“先前蓝献已经吩咐手下将锦山镇围了起来,想必那些人还没有出这个镇子,只要一一盘查,便能抓住凶手了。”
蓝献之所以能那么快的找到,我们定是在整个锦山镇都放了眼线,否则的话动作也不可能那么迅速,这样一来整个锦山镇的动向便都在他的眼中,若是有人出了镇子,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可当时得知林伯死讯的时候,并没有人告诉蓝献,这段时间里有人出了锦山镇,那就说明,人还在镇上,只是隐藏得太好了,一直没有被揪出来而已。
蓝献的人远离江湖已久,并不清楚如今江湖上的局势,会漏掉一些线索也是正常,如今让炎华宫的人来查,或许便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让赤溪带着炎卫跟蓝献的人一起把锦山镇翻了一遍之后,果然发现了燕诀,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人,连月。
见到这两位这一起的时候,我实在有些诧异,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走不了还是不想走,故意等着我们去找他。
此时的连月全然没有先前在青筠面前的怯懦,朝我扬眉一笑,道:“炎华少主,别来无恙啊。”
我眯了眯眼,道:“连公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本少主怎么在哪都能看见你。”
连月扯了扯唇角,竟是一副自信沉稳的样子,“自然是因为,在下与炎华少主有缘。”
说着,他双手抱胸,戏谑道:“怎么,看炎华少主这副颓丧的样子,想是遇到了什么事?哦,对了,我听说,当初那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机关术师阳向幽还活着,啧,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呐。”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连月还真是会踩痛脚,既然他都自己主动提到了,那这件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我就也不再跟他们多话,直接问道:“燕诀,人可是你杀的?”
燕诀虽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了当地问出来,但也干干脆脆地应了,“是我。”
“你该死!”我冷了眉眼,喝道:“为什么杀他,他跟你有什么仇怨?竟让你下那样的狠手!”
燕诀冷然:“他帮了你,那就是与武林盟为敌,更何况阳向幽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他也早就开始死人一个了,如今,我不过是让他死了个彻底而已。”
我嗤笑:“今天在帝都之时,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只以为你与他们不同,原来不过是一样的。”
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便可以屠戮无辜的人,口口声声正邪不量力,可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就真的是正义的吗?
“炎华少主,有件事,也是该跟你说清楚了。”连月笑道:“数月之前,我曾与炎华宫护法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如今,护法大人可还安好?”
听他一提起阿娆,我便觉得有些不对,难不成,阿娆身上的毒是他下的?
果然,接下来连月的话便印证了我的猜想,“这解药么,也不是没有,既然我敢给她用这个毒,那我就有办法解,只不过当时她硬气得很,说什么都不肯服下解药,我也没有办法……就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互反身上的毒发作了没有?那样娇俏可爱的一个人儿哟,受那样的毒折磨真是可怜。”
“连月!我杀了你!”
林伯的事情虽然让我生气,但却远没有阿娆的事情给我来的冲击力大,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停止搜查到底是谁给阿娆服的毒,但一直没有结果,如今动手的人就在我的面前让我如何不恼?
动我可以,可动阿娆却是万万不行的,连月知道我在乎阿娆,所以故意要拿她开刀,实在是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