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可眸中却是一片柔和之色。
我弹了弹指甲,淡笑:“顾先生,你的武功那么好,便是我没有受伤,也难是你的对手,且据你所说,当时我身上还有伤,又如何能勉强你?这一次你说是你心悦我所以没有推拒,是我理亏,我就不说什么了,可……”
“可你就是跟我在一起了。”
顾清风打断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十分欠揍:“我不管,你不能不负责任,一次就算了,这都第二次了,你还居然想耍赖,简直有损你炎华宫少主的威名。”
这是真赖上我了不成?
我咬牙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我,万一认错了人故意讹我呢?”
顾清风颇为认真地道:“放心,不会,我怎么可能认错?在断空山的时候我给你把脉诊病时就认出你来了,你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脉象与常人不同吧?正常人的脉象又称常脉。常脉为三部有脉,一息四至,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或许是受到了咒术影响,你的脉象比寻常人稍浮一些,轻按可得,重按则减。原先我也以为是浮脉,可细细诊断以后,却又发现你并没有浮脉的症状,其差别十分细微,一年前我便细细校对过你的脉象,记忆颇深,为此当时我还查阅了不少医术典籍。所以在断空山时我细细切了你的脉象,这才确定下来。”
“原来如此啊。”
我扬起眉头,扯了扯嘴角,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所以当时在断空山你确实在大半夜去找过我,为的就是为了确认当初那人是不是我,对吧?难怪我说为什么之后你对我的态度转变那么大,隐藏得够好的啊。
那时候你让顾林给言俊山送药也是故意的吧,为的就是借炎华宫大选接近我。后来你还故意在我面前露出真容勾引我,嗯?”
顾清风也不否认:“是,知你喜欢好看的男子以后,是我故意的。”说到这里,他又轻叹一声,“可我没想到你那般谨慎,我一有回应,你便如惊弓之鸟一般从我身边离开了,我只好按捺下来,循序渐进,一步步靠近你了。”
难怪我看到顾清风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甚至有时候心中躁郁不安,只需要他一个眼神便能安抚下来,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顾清风是一个医者,所以才会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却从未想到我跟他之间还有这段故事,是以难得亲近几分。
在我思绪纷杂之际,顾清风半蹲下身子,将我的手握在他手心,虔诚地道:“所以啊华幽,你都已经吃了我两回了,这次可不能不认账。”
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若是立场坚定,要拒绝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得手?”
顾清风无赖道:“我不管,你得负责。”
“负责?”
我抽出了自己的手,轻笑道,“这种事你情我愿的,负什么责?况且,我还未追究你与我炎华宫炎卫统领勾结一事,你倒是巴巴地赖上我了?
顾清风,你可要搞清楚了,我是华幽,不是什么闺阁女子,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江湖人称玉面双刀炎华少主,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你居然口口声声要让我负责?真是好笑。”
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清风,语气冷淡:“能留你一命已是我大发善心了,我劝你最好懂事一些自己离开炎华宫,休要再纠缠下去,否则,不管你是鬼医神医,我照杀不误。”
“我不会走的,我就是赖上你了。”
顾清风也站起身来,望着我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哪怕是被我冷嘲热讽这么一番脸上也无半分不耐和羞恼,“我喜欢你,自然要与你待在一处。”
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不会再离开我了。上一次他假扮雨休陪在我身边,可最后不还是丢下我走了?既然走了又何必再来招惹我。
望着顾清风沉静的眉眼,我抿了抿唇,避开了他的目光,袖摆下捏紧的拳头还是松开了,“也罢,你若实在想留下来,便留下吧,既然先前你已经以医者的身份来过炎华宫,日后便依旧是你的顾先生,暂居拈花阁,有什么事找雨休即可。”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去了书房,生怕再看着他我便要溃不成军了。
昨日与赤溪二人一股脑把所有积压的折子都处理完了,今天其实没什么要处理的事,不过三五本折子,可我怎么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顾清风。
我虽然喜欢好看的人,却也不会动不动就跟人亲近,但也不是那种把贞操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所以我并不会因为和顾清风在一起了便觉得一定要嫁给他怎么怎么样。
但不管是他方才对我说的话,还是昨晚两人欢好时的零星片段,亦或是他含着爱慕和心疼的眼神都让我心神大乱。我可以诚实的说,若是我与顾清风互换的话,我不一定能受得住刚才我说的那一番话……那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说实话,我对顾清风的感情其实很微妙,虽然亲近,但绝对没到喜欢的地步。
一开始,确实只是因为他好看所以生了几分调戏的心思,毕竟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从向阳县到北疆这一路来他基本上都陪在我左右,不得不说,他于我而言终究是有些不同的,至少难得有人能与我交心,除了阿娆以外,他算是头一个。
我其实是喜欢青筠的,只是两个相同的人在一起,太累了,也太难了。
和青筠相处了那么久,但我们始终没有越过雷池半步,他不会真的做什么,我也不会倒贴上去,因为我和青筠太像了,我与他是一路人,要考虑的太多,除了身边之人的安危还有自己的利益、手上的权利以及更多更多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把自己的感情作为第一位,哪怕他说了喜欢我,可那又如何?他什么都给不了我。
说到底,我与青筠都是自私的人,他不会为了我放弃北疆放弃弑神殿只为与我长相厮守,我也不可能撇下炎华宫,收敛自己的锋芒去做他的青阳王妃,所以,哪怕再喜欢,我与他都走不到一起。
更何况,如今我与他之间还有一个朔诚。
可顾清风不一样。
实际上从断空山相识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给他,反倒是他一次次救我,帮我,为我抛下空灵谷,甘愿整日顶着别人的脸也要陪着我……一直在付出的是他。这样的顾清风,我要拿他怎么办?
若是像青筠一般,不必说出口他就懂了;若是单纯如朔诚,他根本就不会让我为难,只会傻乎乎的对我好;可这人偏偏是顾清风。他不要我的财富权势,也不要我付出什么,仅仅只求能留在我身边,我又该拿他怎么办?
我越想越烦躁,眉心都已经被我捏红了,可我还是没能静下心来。
这时,书房外传来沐秋的声音,“少主,帝都那边传来消息了。”
难道是阿娆出什么事了?我皱了皱眉,沉声道:“进来。”
沐秋跨进书房,呈上了一封急报。本以为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可拆开一看,上面说的竟是阿娆要与元明霁成婚了,里面还附了一张喜庆的大红色请柬。
看着那个刺眼的“囍”字,我觉得心头似乎有一块肉被硬生生挖了出去,那种痛锥心蚀骨,比我今日几次三番的发病都要疼,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一旁沐秋显然也看见了这份请柬,她犹豫了片刻,轻声唤道:“少主……”
消息才送到,可请柬上写得日期却是昨天,这说明,阿娆与元明霁如今已经大婚了。虽然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甚至暗示自己这许久,可当我真正看到这个请柬时,我还是接受不了。
我闭上了眼睛,遮掩了几乎快按捺不住的情绪,最终只道:“沐秋,她结婚了。”
沐秋没说话。
或许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的呢沐秋嘴笨,若不是跟在阿娆身边混熟了,她绝不会跟着话多,又怎么会安慰人。
我苦笑一声,继续道:“她真的为了一个元明霁,不要我了,不要这炎华宫,也不要这江湖了。”
分明她与元明霁才认识几个月,而我却陪了她十多年,难道元明霁就真的比我重要吗?喜欢一个人的话,真的可以这么无所畏惧,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吗?
“少主。”沐秋道,“护法大人只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已,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祝福她才是。”
听了沐秋的话,我脸色忍不住沉了几分,“你说什么?”
沐秋连忙跪到了地上,半垂着头,道:“属下知错!”
我睨了她一眼,冷冷道:“滚出去。”
沐秋身子一僵,连声应是,退出了书房。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阿娆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是说过若阿娆有一天遇到了自己心仪的人,我一定会祝福她,一定会成全他们,可事情真正发生了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根本就舍不得。
她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嫩的跟初春的柳芽一般,碰一碰都让人担心会不会伤着,怎么转眼就嫁了呢?元明霁那样的书呆子,能好好待她吗?元家是大家族,定是很讲究规矩的,可阿娆出身乡野,哪里会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他们又会不会刁难阿娆?
我觉得,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捧在手里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忽然被人偷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