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开春,各大宗门都要招收新的弟子扩充势力,遴选有潜力的年轻人作为接班人培养,炎华宫也不例外。
还未到大选当日便已有不少人呈了名牒来报名,炎华宫附近的城镇更是人头济济。
炎华宫在江湖上虽然名声不好,但实力是摆在那儿的,就算我们不主动去招收弟子,也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无论是在江湖上被挤兑,没有容身之处的人、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本事无法施展的人或是那些初生牛犊,想要靠实力证明自己的,都能来炎华宫一试。
像玄宗、剑宗和柠山派那样的大宗门尤其重视弟子新试大会,每年都会安排门中长老或者有名望的执事住持,通过各方面筛选才能进入宗内,得到弟子资格。但是他们的新弟子往往不被人看得起,资历老的人多会欺压新人,所以要想在大宗门过得好,光有本事还不行,钱和权至少得有一样。
而炎华宫不同,门下弟子没有新老之分,只有品级之分,选弟子不看身份背景,不看过往事迹,只要资质好,哪怕是江湖上杀人越货的恶匪,进了我炎华宫,便算是有了个重生的机会,所以,炎华宫正门才唤作重门。
门下弟子初选向来由四星殿主持,一般都是安排十个高等级弟子为试炼官,只要能得到其中三人的认可,便算是通过了,算作门下最低等的弟子。
大试结束后的十日内,是四殿六阁挑选弟子的时候。每一处对弟子的功夫要求不一样,挑选弟子的条件也不一样,如若资质太差未被四殿六阁选中的,便只能归入重门做岗哨、门侍或归入宣门做杂役小厮。
当然,他们也依然有机会进入四殿六阁,每一个月,宫中都会进行弟子考核。
考核期间,低等弟子可以向高等弟子挑战,但凡赢过三次,便算作升级,若是打赢了身带职位者,例如沐秋这样的,那便能取代沐秋,担任夕落阁阁主,所以身居高位者必须勤加练功,不断提升自己,提防被人超越。
不过,虽然沐秋和阿娆每日接到无数挑战书,但但凡低了两个品阶以上的,她们都不作理会。因为有的人专向高品阶的人挑战,为的就是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以此改变练功方法,快速提升自己。
总的一句话来说,只要你有本事,在炎华宫就能有出头之日,反之,若没有本事,无论身后有多大的权势也无法进入重门半步。
晨间,阿娆坐在我书房侧桌翻阅着四星殿呈上来的名录和大选流程,对着身份卷案在名录上勾勾画画,十分忙碌。
本来我的书房只有一张桌案,但阿娆为了能即时与我商讨大试事宜,不愿去自己的护法殿,我便只好让人加了一方侧桌进来。
她埋头翻着名录,笔走龙蛇间还不忘与我说话:“现在已经有八百五十五人报名参加大试了,我粗粗看了一遍,并没有言俊山和赵成虎这两个名字。”
我坐在桌前看了一个早上各处送来的加急密报,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哪有心思关心言俊山那个斗鸡怎么样了?
“没有就没有,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的仇怨索性与我无关。”
“哦……我查了查,那言俊山出身苏杭商贾人家,却在断空山当起了土匪头子,真是世事难料啊。”
阿娆最是话多,经常闲不下来,总爱一边做事一边与我谈天,我要是不回答她,她还得再揪着我问个不停,说了她许多次,这个毛病依旧改不了,我也就放弃了。
其实,我深以为她赖在我这书房并不是为了与我商讨什么大选事宜,而是为了让我陪她谈天。
正以为她要安静下来,便听得她叹了口气。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又要开始念叨了,果然,便听她碎碎念:
“唉,这已是第十九个顺风镖局的人了,也不知道那顺风镖局是得罪了什么人,竟一夜之间遭人焚毁,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存活下来的走镖人只剩下当时在出镖的第三支镖队。那第三镖队也就三十个人,如今已有十九人——啊,不,是二十人投在我们炎华宫门下了。”
她又在纸上记了一笔。
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回道:“我虽听说了顺风镖局的事,却也没有细查。但他们那些走镖的,接了单子便要一路护住东西的安全,若是丢了,这个镖局的名声也就算是毁了。所以不管是谁,都没办法从他们手里轻易截货,因此,他们也最容易得罪人,这江湖上被仇家灭掉的镖局,可不在少数。”
“说得也是,前些年的赵家镖局可不就是一夜间被人屠尽了全局上下一百零三口人嘛,一个百年镖局竟那般惨淡收场,真是令人唏嘘……”
阿娆顿住话,转头道:“对了,少主,你明日要去看大选么?”
“不去,每年也就那么回事,没有一点新意,无趣的很。”
我将手里第三道呈报说莫城冥天盟势力有所变动的折子丢到一旁,揉了揉眉心,“这冥天盟又不知道要整什么幺蛾子,你让淮风去走一趟,探个虚实,也让莫城那边机警着些。”
“是。”阿娆应了,忍不住唾道:“按说,只是杀个叛徒,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那夜幺何止如此,分明是想趁着炎华宫刚刚经过动乱,正是人心不稳之时捞些好处!”
我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宽慰道:“这有什么可气的?若是冥天盟此时因为门下弟子叛乱而人心涣散,我也会趁机出手,吞并冥天盟的。弱肉强食本就是这江湖的生存法则,你又何必气不过?只是,她想打我的主意可没那么容易。”
“也是。”
阿娆点点头,说着说着话忽然又一拍脑袋,“啊,少主,这是断空山那边一早传来的消息,还未呈与你看。”
阿娆从一堆名录里翻出一本折子,起身过来递给我,“信里说,天鹰门的人已经到了断空山了。”
“我已知晓了,放心,密宗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你只要让人多盯着些,将密宗捏在手里便是。”
这个消息,早上炎卫已报给我听了。
顾清风的办法是治标不治本,从密宗那些药人身上或能找到治疗我隐疾的法子,无论如何,我还是要一试,所以对断空山那边便格外关注些。
密宗那边,我早已让人把那些药人转送下山,地下暗室也被收拾了一番,抓了些野兽放进去,用假作试药,以此为借口逃避天鹰门的探查。
就算天鹰门再有能耐,我也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阿娆在我书桌旁坐下,将我批阅过的折子叠好拿开:“属下实在是不明白,少主为什么一定要冒着得罪弑神殿、冥天盟和天鹰门三大势力的危险保下密宗,他们不过是个小门派罢了,如何能得少主青眼?”
我垂了眼眸,不欲告诉她真实原因,只道:“如今,江湖上都以为我是因为篡位后受了重伤,所以才悄悄前往断空山密宗看诊,若他们借此机会对我下手,那炎华宫就有了名正言顺出手的理由,也算是没有违背当初炎华宫对武林盟所立下的承诺。”
阿娆被我一番说辞哄了过去,抚手赞道:“少主英明,如此,不仅能借机除去不少与我们作对的门派,还能扩充炎华宫的势力!”
我颔首,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