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听的我那是一个心惊肉跳悲喜交加,也不顾什么仪不仪态了,当即朝身后两个炎卫喝道:“速去看看统领如何了!”
不错,方才那个细小虚弱得简直快听不清的声音正是赤溪无疑。那两个炎卫头一次见我如此失态,震了片刻后,忙不迭去死人堆里寻人了。
我惊的是,他们竟然能有如此实力斩杀我这么多属下,竟然连炎卫也都惨遭毒手;悲的是自己手底下死了这么多人,就算不是我一个个含辛茹苦训练着成长起来的,但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哪有不可惜不心疼的?喜的是赤溪还活着,虽然听声音他的可能情况并不好,但毕竟命还在,活着就有希望,只有活着才最重要,而且,他既然还活着的话,那就说明阿娆或许也还活着。
很快,浑身是血的赤溪便被两个炎卫一左一右架着走了出来。只见他浑身带着数不清的伤口,浅的那些自是不必说,深得那些都能看见骨头了,而那原本淡绿色的衣袍早已破烂不堪,满是血迹,除了还有半口气,看起来跟地上那些尸体也差不多了。
“属下参见少……”
见他都快死了还要给我行礼,我气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乱动什么!”见那两个炎卫也还架着他,不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什么,我没好气道:“你们两个愣着作甚?还不快给他处理伤口,真想要他就这么死了不成!”
“……是。”
那两个炎卫又是一抖,忙把赤溪搀扶着到了干净之处处理伤口。
我自认也不是一个苛责的主子,为何赤溪都伤成这样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朝我哭诉说自己无能没保住手下求不要重责或者唾骂那人太过凶残,打杀了他们这么多人险些他都没能逃过一劫之类,而是规规矩矩地朝我行礼?
且不说我不是个极其讲究礼节尊卑的,这一点只消看平日阿娆和沐秋她们在我面前是什么个样子就完了,一个两个跳脱得都要上天了,再者,赤溪拖着这一身伤,就剩一口气了,我是有多恨他还要让他行礼?只怕这个礼要是让他行完了,那条小命也就没了。
那往后我在炎华宫弟子心目中又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主子?为了这点虚礼竟然连自己的炎卫统领性命都不要了。如此,又如何会有人愿意继续为我做事、效忠于我?真真是不知该怪赤溪如此忠诚,忠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是说他伤糊涂了见着我下意识便要行礼。
不过,念在赤溪如今性命垂危,这点小事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还是人命要紧。
懂医术的几个炎卫已经围了上去,开始给赤溪处理伤口,又是喂止血药和护心脉的药,又是清理伤口重新包扎,忙得不可开交,可算是保住了他一条命。
相比我的失态,朔诚则显得理智许多,见赤溪这边稳定下来以后,吩咐属下道:“你们再去查看一下是否还有人活着,再清点一下伤亡人数,看看对方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朔诚其实还是挺靠谱的,至少这一路下来,他除了面对我时还是会显露几分孩子气,可那一身的护法做派是半点都不虚的,都是实打实的真本事,否则他手底下那些人也不会如此信服他了。
也难怪青筠总是说只要有朔诚在他便省心不少,与我这般什么事都有亲力亲为十分不同。因为朔诚如今这副样子看起来确实是个做事稳当且能成大事的,他并不像阿娆一样是个“文职”护法。
阿娆虽然也替我处理了这许多年的宫中事务,可对于一些核心的东西她并没有接触过,更别说是出门带着人抢地盘干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或者处理各种江湖纷争以及开设新堂口了,在这一点上,阿娆远远不及朔诚,所以处理这些这方面的公宫务时,自然也就显得十分晦涩,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自然得我自己动手。
因着关心赤溪的情况,又十分相信朔诚不会害我,我便也懒得分心管这些,只盯着赤溪瞧,准备等他情况好一些就问一问阿娆的下落,把眼下的事情都交给朔诚了。
作为被派来帮助我的朔诚对此并无异议,并且似乎做得还挺开心。
清点完的结果就是除了赤溪以外,此处有三十二具尸体,不过全部都是炎华宫的人,连半个剑宗弟子的影子都没看见。
听了这个消息我只觉得十分奇怪,按理说,若是赤溪与人打起来,燕诀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赤溪去死的罢?就算他不出手,他手下那些弟子也多少会出手帮衬一下的,难不成他们是见赤溪被缠住,又不想出手救他损失门下弟子,所以便带着阿娆先前逃窜,把直接把给赤溪舍弃了不成……
好不容易等到赤溪缓过一口气,我连忙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重伤至此?阿娆和燕诀又去哪了?”
赤溪似乎还想抬手抱拳行礼,我一把将他的手压回去,道:“别乱动,这些虚礼且放着,先把事情说清楚。”
赤溪这才勉强回话:“先前护法不知怎么听说了章元英与元明霁一同在金安寺参加盂兰盆会,便决定来金安寺一趟,说是要为少主求一道平安福,谁知这一趟却并不顺利,先是在寺前与章元英起了冲突,后又被元明霁误会,护法受了委屈,本来准备离开了,可寺内忽有一僧拦住了护法的去路,不知她与护法说了什么,护法便决定留下来。
这时,金安寺忽然宣布闭寺,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被遣走,经坛撤去,盂兰盆会散场,属下心知不对,想要带护法离开谁知,那和尚却忽然变脸,当场便要杀了护法。
属下与燕诀一齐带着护法撤退,却发现寺内之人尽数被杀,剩下的全部是杀手。属下只好带人留下拖住敌人,让燕诀与护法一同离开,再之后,便是少主所见。可属下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少主不如联系护法询问一二……”
我皱了皱眉,觉得赤溪这话实在有些含糊不清,甚至可以说处处不对劲,若非我熟悉赤溪,一眼便能确定这并不是别人假扮的,我都要以为是他在说谎了。
“阿娆虽然贪玩任性,可行事却也掂量得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她明知危险却还要留在寺内?你和阿娆是我炎华宫的人,燕诀却是所谓的正道人士,剑宗第一阁阁主,你就如此放心他们不会出尔反尔对阿娆下手?就算是被留下来拖住敌人,你就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派人去劫杀阿娆了?万一燕诀不尽心,故意把阿娆推到风口浪尖,该如何?”
我冷了眉眼,淡淡道:“赤溪,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说的这些,太令人生疑了。”
赤溪闻言,不顾身上的伤势匍匐在地,沉声道:“少主明鉴,属下绝无半句虚言!”
是,赤溪这么多年来,是从未忤逆过我,也从未欺瞒我半分的,按理说,整个炎华宫我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他,可如今这事情就摆在我眼前,我根本没办法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这一切。
万一他这些年来表现出的忠诚和顺服都是假象,只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惕性呢?万一他本来就是在撒谎,却拿着我对他的信任在赌呢?万一他再炎华宫蛰伏多年,就是为了等到今日呢?
这陌尘殿是冲着我来的,跟阿娆没有关系,可只有赤溪沐秋这几个人才知道阿娆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如今陌尘殿把刀锋转向阿娆,难保就不是有我身边在推波助澜,想要用阿娆来拿捏住我。
我轻叹:“赤溪,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以阿娆的性子,她不可能明知此行有危险,还要让赤溪留下来拖住敌人,一定会跟赤溪一同撤离。就算赤溪坚持要留下来,这么多个炎卫,为何偏偏就只有赤溪一人活了下来?
我就不信,这些炎卫里就没有一个运气好一些能留口气在的,拈花阁那些个会奇门技巧的,难道就想着没使个假死树术什么的蒙混过关好给我通风报信么?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赤溪背叛了我,与陌尘殿勾结,设计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