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筠轻轻一叹,“正是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才更舍不得放开你,倘若我放开了手,我们之间便再无可能了。”
“你便是将我攥得再紧,难道我们之间就有可能了么?”
我轻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如果我现在回应了你,往后呢?让我放下刀剑,为你金盆洗手,一辈子做个青阳王妃,做一个王府后院的怨妇吗?”
青筠道:“你若是不愿,便继续做你的炎华宫少主,我绝不会逼你。”
“说的倒是简单。”我道,“那炎华宫和弑神殿,该如何?如今炎华宫只是暂且与弑神殿合作,我门下行事便处处受压,近几月折损的弟子人数一直居高不下。
而他们面临的威胁不仅是来自正道,还有冥天盟,以及其他各门各派!因为炎华宫和弑神殿的实力都不弱,那些人害怕我们联手,怕我们对付他们,所以便拼命打压,哪怕我们并没有要称霸武林的意思。如今尚且如此,若我们在一起了,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子?”
青筠将我稍稍松开,双手掐着我的肩膀,几近低吼:“你为何一定要考虑这么多?只要你喜欢我,这就够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好不好?你只需要喜欢我,就够了!”
我望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的凤眸,冷笑道:“交给你?青筠,便是交给你你又能如何?你能因我与整个天下抗衡吗?你难道能屠尽整个江湖不成!”
青筠道:“倘若全天下的人都阻止我们在一起,便覆了这天下又何妨!”
他严肃的语气让我微微一怔,竟是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答他。
青筠能走到今天,便说明他并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如今他能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必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念头。
把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逼成这番癫狂的模样,我真不知道是该夸自己有本事,还是怨青筠的性子太执着,偏执。
可是,就算他再真心诚意,我也没办法回应,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的情况如今已经越来越差,白日里经常犯困,浑身乏力,尤其是最近练功的时候,我更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子大不如前。而炎华宫还没有真正交到阿娆手里,哪怕我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可阿娆只要一天未登上宫主之位,我便一天不得安心。
这样的我,如何敢接受青筠的一腔深情。
“青筠,”我拂开他的手,退后两步,淡淡道:“你失态了。”
青筠望着我,眉头微皱,一双凤眼里仿佛酝酿着滔天怒意,恨不得把我撕碎,看得我有些心惊肉跳,担心他这是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
毕竟这会儿就是十个我也打不过他啊!
这时,正巧有两个宫女打扮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我赶紧提醒道:“有人来了,你注意些。”
青筠闻言,稍稍收敛了几分情绪,眸光还是带着三分冷意。我怕他再做出什么事,便退了两步。
青筠轻哼一声,伸手揽住我的腰身,不悦道:“来了便来了,你我夫妻二人站在一起,还怕别人看见么?”
我将他的手从腰间拿开,“可你脖子上还有伤口,若被人看见,如何解释?转过去。”
青筠沉沉地看了我一眼,还是依言微微侧过了身子。
“参见青阳王,青阳王妃。”
那两个小宫女走近朝我们行礼道:“已经开始乞巧了,还请二位贵人移步,莫要耽误了时辰。”
我点头应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本宫与王爷稍后便到。”
“是。”宫女应了,再次福身退了下去。
看她们面色如常,应该是未曾看清我跟青筠方才的动作罢?
见她们二人走远,我朝青筠道:“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嗯。”
青筠低声应了,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擦拭脖子上的血迹,只是血迹已经有些干涸了,要清理干净并不容易,而且他自己也看不见,抹来抹去还是那个样子。
眼看就要把伤口再次撕裂,我摸了摸,从袖子里找到一瓶伤药,赶紧将他手里的帕子拿了过来,浸湿药液后再擦拭脖子上的血迹。
伤口不算深,但青筠的脖颈修长白皙,如今添了伤口,看起来十分扎眼。
我轻叹:“下次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倘若我方才一个失手,你今日岂不是会命丧于此。”
青筠闻言,微微勾起了唇角,“若你真舍得下手,方才也不会留情了。”
我那可不是舍不得下手,而是不敢下手。若我真的在皇宫动手里杀了青筠,只怕连凌云帝都都出不去,杀了他,还要搭上我这群手下,何必呢?我又不傻!
擦干净血迹后,涂了止血的药粉,青筠又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赫然装着易容用的面泥,他那伤口很小,只需稍微掩饰一下便看不出来了。
我不禁皱眉:“你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这面泥涂在伤口上会让伤口恶化的。”
青筠抹完,将小盒子收了起来,笑道:“黎儿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快走吧,反正这点小伤也疼不死你。”
青筠低笑,上前拉住了我的手,一同朝湖心亭走去。
湖心亭虽然取了这么个名字,但却并不是在湖中央,也不是指一座亭子,而是指莲池周围的那一片亭榭回廊。
莲池很宽阔,烈日当空,那一片翠绿更显夺目,团团莲叶上仿佛铺了一层细碎的金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或白或粉的荷花立于碧波中迎风招展,有的还含苞待放,有的却已褪去芳华,结成了小小的莲蓬。
回廊上,一片彩衣轻纱,欢声笑语。
皇后命人在开阔处摆上了几方木桌和乘着水的小碗,用作乞巧。不少女子都在尝试着让绣花针浮在水面上,却鲜有做到的。
我听见几个未成功的女子抱怨道:“这也太难了吧?绣花针那么细,怎么可能放得好呢?”
“怎么不可能?去年不就有好几个人成功了吗?”
“我刚刚虽然也放成功了,可我放上去以后那光影扭曲成团,竟是乱七八糟,真是让人白白高兴了一场!”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开始嘲笑起她来。
因为,如若投针成功了,而针影却未成形,便算是“乞得拙”,未受到织女娘娘的垂青,今年织布缝衣都会手艺笨拙。
……
我与青筠走到亭内,朝皇后等人见过礼后,青筠退到男宾席,我则跟着女子们一起走到桌前乞巧。
一个蓝衣姑娘见我过来,主动让开,客气道;“青阳王妃,您请。”
我淡淡一笑,“多谢。”
只见面前的碗底已经沉了不少细针,想必是很多人都没能成功。
我从针盒随意里捏了根针,然后轻轻放在水面上,谁知那针一碰到水面便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干脆得很,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先前给我让席的蓝衣女子有些失望,“啊,连青阳王妃也没能成功。”
我淡淡一笑,“许是我手脚笨拙,织女娘娘不喜欢罢。”
蓝衣女子道:“王妃娘娘莫要不高兴,说来也怪,众人在这里试了这么久,竟然没一个人乞得巧,不知是今年我们的气运不好,还是投针的方法不对,便是少有几个投针成功了的也是乞得拙,真真是叫人没个盼头。”
见她好说话,我便附和道:“先前我听说去年不少人都乞得了巧,便说明这是能做到的,或许是我们缘分没到罢。”
话语刚落,一道高傲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那是你们笨拙,瞧,本公主这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