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一出,阿娆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元明霁也觉得被败了兴致,便干脆请辞离开了诗会,我朝朔诚打了个招呼后,也跟着他们离开了。
本以为阿娆还会与元明霁去逛逛集市什么的,却未曾想到二人一出茶楼便互相别过,各分东西了。
我走到阿娆身边,揶揄道:“你不跟他再多待一会儿了?”
阿娆疑惑道:“为什么要跟他多待一会儿?今日本就是说来参加诗会,如今参加完了,不就可以了吗。再说了,有你在身边,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
见她说得理直气壮,十分顺口,仿佛不记得之前在五福街就撇下过我一回,我笑道,“既然如此,就早些回去,天气太过炎热,小心中了暑。”
阿娆过来挽着我的手,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中暑啊,再去走走吧,你难得陪我出来一趟,可不能就这么让你回去了。”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我依着她往集市上走去,道:“对了,我想吃你做的银耳莲子羹,你今天中午做给我吃好不好?”
“嗯。”阿娆点点头,又朝身后的茶楼看了一眼,“不过,你就这么把朔公子丢在那里头不管了,真的没关系么?”
我一边示意赤云等人跟上,一边道:“他本就是自己来的,我与他不过是碰巧在门口遇到了而已,想必他是有什么事要做罢,不必管他。”
阿娆道,“我听赤溪说,最近朔公子好像很忙,经常往外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大概是关于朝政上的事罢,他能易容来参加这样的诗会,想必也是要探听什么消息。”我想了想,道:“先前我来寻你时在巷子里遇到七巧了。”
阿娆有些惊讶道:“她怎么来帝都了?”
我道。“你可别忘了,青筠是弑神殿尊主,她如今是弑神殿的人,自然是受命于青筠的。”
话音刚落,便见沐秋一手提着一个食盒,一手捏着两个糖人回来了。
她一眼认出我来,恭声道:“见过少主。”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让你跟在护法身边,你为何一直不见人影?买个东西要这么久么?倘若阿娆遇到了危险,你如何来得及救援!”
沐秋自知失职,便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少主别说沐秋了,是我让她去的。”阿娆从沐秋手上接过糖人,塞了一只进我嘴里,直接堵住了我剩下的话。丝丝甜意在嘴里漫开,我伸手把糖人拿出来,笑骂:“好啊,还学会堵我的嘴巴了?”
阿娆嘻嘻一笑,“走,我们去前面那里看看,昨日我还在听灼红提起团扇,不如我们也买一把。”
我点点头,跟着她往人群里挤去。沐秋便乖乖地提着食盒,与赤云一起跟在我们后面。
一路走走停停,阿娆在一个售卖扇面的小摊前停下。这一方不大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扇面,纱的绢的,素的画的,团扇折扇,应有尽有。
摊主乐呵呵地招呼道:“二位姑娘要点什么?尽管挑,这些都是今年的新品,做工精细的很!”
阿娆挑了一把红色的小团扇,在手里把玩了一番,问道:“能题字么?”
摊主连忙道:“能、能,这可是上好的细绢,题字完全没关系的,姑娘请稍等,我给你拿笔来。”
阿娆点点头,不多时,摊主果然递了支细毫过来,看得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起了平日自己练字的艰难。这般细的笔要在绢上写好字可不容易,若是我,只怕是写不好。
只见阿娆接过,直接在扇面上面写道: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阿娆写一个字,摊主便念一个字,“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好诗!姑娘真是好文采!”
阿娆淡笑,递还了细毫,将提完字的团扇呈到我面前,问道,“喜欢吗?”
我伸手接过,问道:“你怎会……”
“你怎会知道这句诗?”一个浑厚威严的男声忽然响起,夺了我的话去。
我与阿娆循声王去,见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了一身深蓝色衣衫,银簪束发,面容刚毅英挺,蓄着些许短胡子,浑身透着杀伐之气,身后还跟了两个稍年轻些的侍卫,想必应该是个将军。
见我们不答,他又走近两步,再次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诗的?”
阿娆看了我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我不动声色地挡在阿娆面前,与他对视,问道:“不知阁下是?”
男人并未回答,仍旧是追问道:“我问你们怎么会知道这句诗的?是谁告诉你们的!”
我皱了皱眉,这男人为何如此在意这句诗?
阿娆看了我一眼,朝那男人道:“我方才参加完诗会,席间偶然听得的罢了,觉得写得不错,便记了下来,可有何不妥么?”
听阿娆如此说,男人愣了愣,“诗会?”
他身侧侍卫立即道:“将军,今日敬安侯府的世子在茶楼举办诗会,许多年轻公子小姐都受邀参加了,说不定这两位姑娘真的只是碰巧听到罢了。”
我冷然道:“既然你是个将军,那么便应该知道这凌云的律法,难不成位高权重,就能当街为难别人了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男人这才冷静下来,心知自己方才所行不端,朝我们虚虚抬了抬手,“方才略有失礼,还请二位姑娘见谅。”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带着自己的那两个侍卫往诗会所在的茶楼赶去。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朝沐秋道:“你去查查此人的身份来历,以及这句诗与他有何渊源,出自何处。”
“是。”沐秋点点头,把食盒递给赤云后便离开了。
“可是少主……”阿娆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道:“这句诗,是绣在你给我的那个香囊上的呀。”
我一怔,“什么香囊?”
阿娆道:“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能替我驱灾赐福的那个香囊,少主莫不是忘了?那上面就绣了这句诗,今日斗诗是我才想起来,便想着题字给你做一幅扇面。”
我细细想了想,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那个男子为何如此在意这句诗?
“罢了,不过是一句诗而已,”我看了一眼男人远去的背影,淡淡道,“回吧。”
赤云付了扇面的钱,我们便折返回去。
到了用午食的时候,阿娆果然给我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软糯香滑,我十分满足。
饭后,练字时,青筠问道:“今日你出门遇着阿敏了?”
我点点头,“偶然遇到而已,他扮成那个样子,是去做什么?”
青筠道:“替我去探个消息。”
见他不愿说是什么消息,我也就不问了,转而试探道:“说来也巧,今日我还遇着七巧了。”
青筠点头,“是我让她过来的。”也是一副不愿说出原因的模样。
“我知道。”写完最后一个字,我丢下笔,在青筠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我还遇着了车骑将军,郁孤。”
青筠顺手给我倒了杯茶,“看来,你倒是遇着了不少人。”
我接过杯子啜了一口,“这郁孤是什么来头?”若我让人去查,可得费不少功夫,且查出来的消息还不一定全面,倒不如直接问青筠来的快。
青筠想了想,道:“这车骑将军郁孤原名郁承宁,当初也是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才被封为车骑将军的。只是听说他的妻女在战争中不幸丧命,他悲痛欲绝,便改名唤作郁孤,再未娶妻。乃是正二品武将,手上是有兵马的,在朝中声望也很高。”
想起在诗会上,章元英说自己是车骑将军之女,可却并没有人说她撒谎,我问道:“那为何章元英说自己是车骑将军之女?”
“她这么说也没错。”
青筠道:“不过,准确的来说,算是义女。这章元英是郁孤战友的女儿,巧的是,郁孤丧妻丧女,而他这位战友却只留下了妻女,孤苦无依,郁孤便将二人接入了府中,将章元英视作亲生女儿。”
我轻嗤,“说的好听是招抚昔日战友妻女,可谁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一回事?”
“或许吧,这般的传闻也不是没有。”青筠道:“京城这些贵族太过安逸了,整日就知道勾心斗角,嚼舌根子。”
我淡笑,“青阳王这不是也在嚼舌根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