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雷丸爆炸后产生的碎片又细又小,且威力巨大,我先前为了护着阿娆,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碎片,如今整个后背和左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嵌入皮肉里的碎铁片,些许刺得深的全部没入了肉里,皮肤上只有一丝细小的血痕,就如同轻微的划伤一样,必须把伤口分开,取出铁片,处理起来十分不易。
好在当时我们距离爆炸的地方不算特别近,铁片也扎的不算太深,否则,直接被火雷丸碎片炸个穿筋断骨也是有可能的。
先前在元城我换了身华服,还未来得及脱下,如今身上里三层外三层,青筠先只得替我将外袍和长衣脱下来,又将我的袖子挽了上去,这才开始处理我手臂上的伤口。
他虽然说话恶声恶气,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似乎生怕碰到我的伤口,都是小心翼翼地先把伤口分开,然后用银镊探进去,轻轻地把碎片夹出来,再拿沾着药水的干净纱布拭净伤口上的血迹,抹上伤药。
这点伤对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动作这般轻柔,在我看来,就跟挠痒痒一样,完全不觉得疼。只是这样处理起来太麻烦了,取一个碎片都要费不少功夫,可我光是这一个手臂上就有好几个伤口,背上还有一大片,处理完得什么时候了?就算青筠有这个耐性,我可没有。
见我神色不愉,青筠在我背上点了点,淡声道:“疼的话就喊出来,无须忍着,没人敢笑话你。”
我以为他解开了我的穴道,刚想动,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不禁有些茫然。
青筠瞥了我一眼,淡淡道:“别想乱动,我只是让你能说话而已。若解了你的穴,你又要闹腾,才不会如此乖巧地让我处理伤口。”
“……”行,很好。
见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我的伤口,一点也不着急,我实在忍不住了,道:“你这样要弄到什么时候?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你直接拿把刀将那些碎片一点一点剜出来就行了,那样多快啊。”
这荒郊野岭的,只怕还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在此耽误得越久,便越危险。
青筠手上动作一顿,抬眸与我对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以前你都是这么处理伤口的?”
我道:“是啊,许是符火咒的缘故,我的伤口素来好得就快,不必那么讲究,便是血淋淋的挂着不管,过几日它自己也会愈合的。”
青筠道:“可那样不疼么?”
“不疼啊,从小到大受的伤多了去了,若是这点疼都忍不住,我如何在江湖上混?”
回想起近两次月事,我忍不住叹道:“说来也怪,以前再重的伤我都能忍住一声不吭,前两次的月事却疼得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希望下个月别再这么折腾了。”
青筠淡声道:“你若把每日的汤药都乖乖喝了,把身子养好,自然就不会疼。”
“……”这话听着真膈应。
我悄悄瞥了一眼青筠,见他正低着头,专心地给我上药,可面上似乎有些不高兴。这人先前在马车上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得阴晴不定了?莫非是我哪里招惹他了不成?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对他的防备轻了很多,如今连他脱我的衣裳我也什么太大的反应,说不定还真是哪句话触到他的禁忌了……不过,他既然执意要这么给我处理伤口那就随他去好了,反正费心劳神的人也不是我。
我躺着出神,忽然听见青筠低沉的声音,“你以前经常受伤么?身为炎华宫少主,身边应该有很多人保护才是。”
“哪有那么容易。”我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年少有成,创立弑神殿,统率万人,唯我独尊?说得好听些是少主,说得难听些,便是华陌的一条狗而已。
我年纪小,却后来居上,当了个少主,不知有多少人眼红,看我不顺眼,他们没暗地里除掉我就不错了,哪来的人保护?”
青筠道:“那你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最严重的啊,我想想。”
我回想起当初记忆深刻的一件事,问道:“不知你可有听说过冥天盟的胭脂阁?”
“知道,他们善毒,是冥天盟麾下一大势力,素来阴损。”青筠说完,迟疑片刻又道:“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后背上的可要给你一并瞧瞧?”
难得见他拘谨,我道:“都行,你若觉得不方便,便放着,到了官驿让阿娆给我清理便是。”
青筠想了想,伸手穿过我颈下,单手将我抱着坐了起来,道:“那我给你看看肩膀上的伤口。”
说着,便动手将我的腰带拆下,将剩下的衣物往下褪了褪,只露出个胸口来。
其实我有些好奇,虽然我长得不如阿娆那般倾国倾城,妖媚无双,但容貌也算是中上,身段也很丰满,青筠这会儿这么脱我的衣裳,看着我的肌肤,竟是气定神闲,眼神古井无波,气息也没乱一分,难道我对他真这么没诱惑力么?
我胡思乱想之际,青筠提醒道:“你还有话没说完。”
“啊,对,胭脂阁。”我这才接上先前的话头,道:“虽然我这条命捡回来不少次,但那一回我是真的惨啊,当时我身上深深浅浅中了十几种毒,关键是,那毒药它还不是烈性毒,没能一次性弄死我,它就慢慢地疼,隔一阵就发作一次,疼的死去活来,那真的是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知道现在,我回想起来还觉得胆战心惊。”
后来我靠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解毒丸强撑着回到了炎华宫,虽然还能喘气,但就跟个活死人一样,五识尽失。那一次可把阿娆给吓坏了,她连忙去叫了拈花阁的人来,又硬生生守了我半个月,直到我伤势转好。
青筠道:“胭脂阁制的毒多阴狠,发作I起来虽不致命,但一般人都无法忍受。”
我道:“说这一次最惨倒不是因为它疼,当时我手上有两个伤口,嗯,大概就是右手前臂的位置,我的身体就从伤口那里一点一点开始腐烂,你知道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上的皮肉溃烂的感觉吗?
说起来,我当时也挺不怕死的,生生忍了三日,回到炎华宫后,华陌才让拈花阁的人替我诊治。他们给我吃了很多很多药,然后又把我整个前臂伤口处的肉生生剔了个干净,这才勉强保下我这条命,我将养了近三个月,才能重新提刀。
后来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事,华陌就便时常给我吃各种各样的毒药,虽然华陌给的那些毒药也疼,可那次大概是我最疼的一回,所以后来我也就不怕疼了,如今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外面正好传来蔺若衍的声音:“王爷,王妃,那群杀手已经被击退了,只是我们并未成功留下活口。将士们的伤亡已清点出来,马匹也找回来了,是否现在出发前往官驿?”
青筠冷冷道:“急什么,让他们休整一下,你带人先把弟兄们的尸首收殓起来,火化以后运回北疆。”
我心道:看来火化的习惯不知是我们炎华宫有么,北疆竟也会这么做。也是,现在天气这么热,若是直接将尸首运回去,等到了北疆,早已是一团生蛆的腐肉了。
想是青筠的态度太过恶劣,蔺若衍安静了一会儿这才应道:“是,王爷。”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青筠才将我的伤口处理好,吩咐队伍继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