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上的配饰全部拆了下来以后,我将带着宽大后摆的礼服外袍脱下丢在一旁,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只是,这腰这脖子已经僵得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只好自己反着手,一边捏脖子,一边捶腰,忙的不可开交。
青筠见状,道:“你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这么一会儿都坚持不了?”
我反驳道:“你不知道那个金冠很沉么?就算我是习武之人,可那又如何,也没人规定每个习武之人都要练千斤顶,我这是脖子,又不是木桩,那肯定会疼啊。”
青筠被我说了一通,却并不恼,一双好看的凤眸里蓄满了笑意,懒懒道,“从王府出来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时辰你便成了这个样子,若是真按流程把这祭天仪式走完,只怕是要累得站都站不起来。”
我小眼一瞪:“你说这还不是正常流程,那正常流程岂非比这还复杂?”
虽然我也感觉整个仪式有些仓促简略,可前前后后这些事加起来也够繁琐的了,难不成原本的祭天仪式比这还要长不少?
“当然。”
青筠点点头,“考虑到天气太热,别说是我们,就是那些观礼的百姓也顶不住这么大的太阳,所以我让陆长鸢把所有繁复的东西都砍掉了,只留了颂词那一段,不然,光是在神坛上我们就要站一个时辰。
而且,祭天是要架柴堆当众焚烧祭品,然后向上天祈愿的,祈愿的过程也十分繁琐,整个仪式走下来,再烤一次火,只怕我们两个都要热晕过去。”
闻言,我不禁咂舌,“你们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一个祭天仪式都要折腾得这么麻烦?得亏焚烧祭品这一节去掉了,否则那一场火烤下来,这会儿我怕是早已一命呜呼了。”
青筠无奈一笑,“没办法,这都是国典礼法上规定了的,好在这是北疆,不是天子脚下,也就没那么多讲究。那些不那么重要的环节砍了也就砍了,总归举行了这个仪式就行。等到了帝都再严严谨谨地举行一回祭天仪式罢。”
我哭道:“不是吧,到了帝都还要举行这仪式?”
青筠颔首道:“礼制规定,亲王入帝都时,礼官需率众于城外十里相迎,行至城门口,行祭天礼,奉珠玉为礼,由礼官上呈天子,礼毕,天子赐宅地舍馆为居,定下朝拜之日。到约定好朝拜的日子后,亲王沐浴,着朝服,登堂献礼,这才算是完了。”
我捏着脖子,问道:“那你去上朝,我是在别宫等你,还是跟你一起去?”
青筠笑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此次本就是因为我们大婚才去帝都的,你说呢?”
“……那就是要去了。”
我思前想后,忍不住吐槽道:“这些繁文缛节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不过是撑撑场面的罢了,为何你们还如此崇尚?若是两国交战,谁还管什么礼法不礼法的,自然是保命要紧。”
青筠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这些东西虽然繁复冗杂,但却是国之根本,不可或缺,试想,一个国家若失了礼法教化,那跟一群畜生又有何差别?
就如同炎华宫一样,虽然在外人看来你们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可实际上炎华宫也有炎华宫的规矩,否则根本管束不了那些穷凶极恶之人,若法度尽失,岂非要乱了套。”
我依言想了想那个场面,甚觉不妥,道:“这倒也是。”
马车走了一会儿,我觉得外面跟着的百姓似乎少了一些,便悄悄掀开了一角车帘,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却只看见了仪仗队和随行士兵,未见阿娆和赤溪等人,也没看见元明霁。
于是问道:“为何不见阿娆她们?那元明霁也没看见,他不是还要跟我们一起去北疆的么,先前我们举办祭天仪式时他参加了没有?”
那时候太热了,身上的首饰又重,我根本没心思去管那些,如今才想起来。
青筠道:“我们的马车在队伍正中,她们属于随侍仆从,只能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你的那些属下们也都跟在后面,所以你才没有看见。
元明霁当时也参加了祭天仪式,因为他是帝都巡查特使,所以被允许站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二阶上,只是你没有看见他罢了。”
我点点头,扒着窗户看着外面那些军队,道:“你带这么多人去帝都,凌云帝不会以为你是要谋反吧。”
青筠道:“不会。这些护送的兵马和仪仗队到了北疆与南疆的交界处就会折返,加上银甲士兵,我们只带一千人南行,沿途会有各省巡抚都尉亲自派人护送。”
我偏头道,“那岂不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啊。”
这一偏头,只听咔哒一声,脖子上传来一阵钝痛,我皱了皱眉,连忙捂住疼痛的地方,可阿娆灼红又不在身边,若无人替我揉一揉,散散疼的话,明天这脖子只怕要抬不起来了。
思虑再三,我只得道:“青筠,我脖子疼,你帮我揉一揉行不行?方才那一路顶着金冠不说,还一直僵着脖子,刚刚好像扭着了。”
青筠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应了。
我猜想,他沉默的时候一定是偷偷在心底嘲笑我。哼,这青筠表面上看着衣冠楚楚,肚子里指不定装着多少坏水呢。
这马车比寻常的宽大很多,分为内外两阁。外阁茶案书桌齐全,为清一色香檀木所制,甚至还配有香炉茶具等物,内间则设有一方足够双人躺卧的床榻。
这马车装饰华贵还在其次,主要是行驶速度不仅快,而且稳当,坐着十分舒服。
我这会儿便坐在书桌前,把脑袋磕在桌案上,好将脖子露出来,让青筠能捏得到。他手劲大,又带了几分内力,捏起来虽然十分舒服,可只要一按到那个点,我就疼的龇牙咧嘴。
揉了一会儿,我疼的不行,实在忍不住了,“青筠你轻点行不行,疼死我了,我这是货真价实的脖子啊,不是面团!”
青筠道:“本王屈尊降贵地给你按摩,你竟然还挑三拣四,话这么多,这可是多少人都享不到的福气。”
嘴上是这么说着,他却依言放轻了手上的力度,加了几分内力,缓缓揉着我的脖子。
知道他只是嘴上逞逞威风,我还是忍不住轻哼一声,道:“我乃堂堂炎华宫少主,平日逍遥闲适的很,还不是因为你才会受这份罪,你难道就不该给我按一按么?传闻青阳王宠妻无度,如今自己的爱妻脖子伤了竟然都不肯帮忙揉一揉,这又是什么道理。”
青筠软声附和道:“行行行,这不是揉着么,我的王妃娘娘,您别乱动,我用内力给你疏络疏络经脉,待会儿再喊疼可别怨我。”
见他服软,我安分下来,乖乖趴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今日似乎一直未见朔诚,依他的性子,应该是恨不得扒在我们的马车上跟我们一起走才对。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
青筠道:“没有。是他自己说不来送你的,怕自己忍不住跟着你走,还说等伤养好了就去帝都寻我们。”
我低笑道:“这倒真像他能说出来的话。他的伤如何了?”
青筠道:“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还是稍微一动就容易裂开,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回,他自己也知道怕了,最近老实得很,也不敢去找你了,乖乖待在府房里养伤呢。”
“……嗯。我先前与你说过要去天赐城市你可安排好了?”
青筠道:“放心,我将路线改了改,到时候会在天赐城逗留几日,你大可派人去寻,凡事有我。”
“嗯,多谢。”
我如今横竖是个死,早已不需要去那里了,可只有这样,才能瞒住阿娆,瞒住所有人。
趴着趴着,我生出几分困意来,尤其青筠按得又舒服,不多时,我便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