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生病了。
我自小习武,身体强健,哪怕是淋个三天三夜的雨,也不会发烧;伤得再重,恢复起来都极快,且基本上不留疤。虽然如今看来,那符火咒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不得不说,我的身体是真的不错的。
可是,就在初八这一日的早晨,我一睁眼就感觉自己浑身酸软无力,头痛欲裂,素来灵光的脑袋就像是一脑子浆糊糊似的,完全转不起来。
沐秋发现我的异常后,连忙将顾清风叫了过来。
顾清风为我把了脉,检查一番,淡淡道:“体虚,寒症,冰镇的东西吃多了。”
沐秋看了我一眼,忙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你看少主这个样子,一定很难受。”
顾清风叹道:“我开个方子,你亲自去抓药煎,我给少主做个针灸。”
“是。”沐秋应了,等着顾清风将药方写好后,立即去抓药了。
顾清风这才道:“听说你这几日,几乎把朝廷上供给青阳王的所有新鲜瓜果全部吃完了,且顿顿都要饮冰镇果酒。”
我听他说话其实听得不算真切,但也勉强能听得清楚,不过这句话委实有些教训我的意思,我索性就装做没听到好了。
他从药箱里寻了银针和艾柱出来,摆在桌案上,又道:“早先听闻你嗜寒凉之物,我便料到了会有今日,早让人备好了这些。只是,没想到你的身子如此经不得折腾,不过短短三日,寒气发作得便如此严重。”
我哑着嗓子问道:“我寻常身子都是极好的,断不会因为吃了寒凉之物便阴寒体虚,是否情况又恶化了?”
顾清风道:“寻常人吃多了寒凉之物,不过是有些头疼或者腹泻,再不济者会有阴虚胃寒之症,只消用艾柱一灸,祛了寒气便可。
而你这寒气,却并不是那么简单。我观你脉象体症,正是因为常年受寒气侵蚀严重,却因为内力深厚,又有符火咒加持,所以导致寒气一直埋在体内的未曾发作,经年累月后便越发严重。是以你每到夏季,便极其惧热,体虚多汗。
此次再度受寒,直接将原本就积压已久的寒气引了出来,伤及肺腑,已非针灸可祛除的了,需得佐以汤药,祛除体内寒气。”
我脑子沉沉,听得半知半解,听到最后一句时发现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我这次病得比较严重,必须要用药。可我如今的情况并不好,实际上大部分药都起不了什么效果了。
我挣扎着问道:“你方才开的方子,对我会有效果吗?”
顾清风点点头,“放心,都是烈性药,虽然到你身上药性会减至三成,但会有一定的疗效。这药不在效果多强多快,而是助你调理身子,排出寒气,需得连服一月,方可将多年积压的寒气一并除去。”
说着,他已捏了一根银针,朝我道:“翻过身去,把背朝向我。”
我知道这是要开始扎针了,于是勉强挪了挪,朝塌内转过身,将只着了里衣的背朝向他。
银针刺入,稍有些疼,尤其此刻我浑身没劲,扎起来便异常敏感。还好,因为我长年大伤小伤不断,这种程度的痛与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我很快发现了一件不秒的事,顾清风每扎一针,似乎都比上一针更深更痛,就好像生生在刮我的骨髓一样。
我咬牙忍着,额头上很快冒出了汗,头脸涨的通红,只觉难受至极。
顾清风柔声道:“是不是很疼,若是很疼的话,就不要忍着,大可叫出声来。寒气郁结很严重,已经导致经脉滞塞了,我这是在给你强行疏通经脉,将寒气从你的肺腑逼出来,难免会有些疼的。”
我没吭声。
这点痛,比之这些年受过的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大呼小叫的反倒丢了脸面。
顾清风知道我这是要硬抗,微微叹了口气,下针的速度却放缓了,不再一针接一针,逼的我喘不过气来。
施完针,顾清风道:“已经好了,等一刻钟以后把银针拔出来,用艾柱灸一灸穴位,喝了药以后再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我稍稍动了动手,果然感觉轻便了许多,顾清风却连忙握住了我的手腕放了回去,“不要乱动,小心扯到背后的银针,这些针都是按次序扎的,每一针都深不得浅不得,若是你乱动,若针尖刺入的深度变了,效果就会乱,可是要吃亏的。
到时候不仅还得再扎一遍,而且这寒气本就郁结许久,乱了的话,要想再聚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定会比先前痛苦百倍,效果却大打折扣。”
闻言,我只得乖乖收了手,安安分分躺着。
这时,卧房外传来了朝云的声音:“王妃娘娘,王爷来了。”
想是青筠得了消息,过来看望我这个生病的“心尖尖”上的王妃了。近几日他颇忙,被一群文官武将烦个不停,倒是有借口没来我这里休息,一连几日未见,我又病了,也该是时候表现表现他对我的关怀宠爱了。
我道:“让他进来便是。”
反正顾清风在我院子里的事他也知道,又不是真夫妻,也不怕青筠看见我和顾清风单独在此。
“……是。”朝云应了。
少顷,顾清风道:“不对,来人不止青阳王一人,听脚步,似乎还有几个女子,且走动时,二人鬓间有珠玉碰撞之声。”
我暗叹不妙,青筠也就罢了,若正被后院侍妾看见了这一幕,那我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思前想后,我只得道:“你暂且避一避,看看情况如何。”
顾清风叹了口气,“也罢,只是你后背这银针我没办法现在拔出来,你千万不要乱动。”
我听完他的交代,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到隔间躲一躲,切忌不要暴露。”
“好。”顾清风明白我的意思,没说什么,收拾好东西便起身离开了。
他刚走不久,青筠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黎儿,听说你今日身体抱恙,可有大碍?本王可否进来?”
以青筠的修为,应该是察觉到了屋内除了我以外还有人,所以先客客气气询问一番罢。
我道:“多谢王爷关怀,妾身很好,只是妾身如今这副样貌委实不太方便见人,还请王爷恕罪。”
话音刚落,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便接了话茬:“王妃姐姐是担心自己的病容被王爷看见了,让王爷不喜吧?妹妹今日闻得王妃娘娘不适,特来看望王妃娘娘。你我皆是女子,不会有什么不妥,不如由妹妹替王爷来照顾姐姐。”
宁华这声音捏的娇柔妩媚,委实造作,听的我心里直犯恶心,只觉一身的针都比不上她这一句话来得令人不适。
我还未拒绝,便听见宁华朝青筠道:“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王爷还是不要进来了吧,就让妾身替王爷照顾姐姐就好了。”
只因我先前确实说了不方便见青筠这样的话,他此刻不好硬闯,只得道:“黎儿素来不喜旁人亲近,你只看看她面色如何,是否安好便可,不要惹了黎儿不悦。”
闻言,我真是恨不得把青筠碎尸万段。这宁华素来与我不合,根本就是黄鼠狼给你拜年。她进来看我,指不定就要动一动我背上那些银针,然后还要怪罪是我自己不小心,或者顾清风医术不精所致,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虽说还能再扎一回,可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白白挨一顿疼?
宁华笑道:“王爷疼爱姐姐,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宁华自然不敢惹姐姐不高兴。”
青筠这般说话来明摆着的袒护偏爱我,以宁华的性子,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笑着说话?此事一定不对!她若不是想趁机探探我生病的虚实,就是怀着什么别的心思。
我忙道:“王爷,妾身方才想了想,既然王爷与妾身都是夫妻了,自然没有什么可避讳的,还请王爷进来吧。宁华夫人的关怀本王妃心领了,还请回吧,待本王妃身子痊愈以后,再登门致谢。”
青筠闻言,哪里还能不知道我的那点小心思,便道:“你先回吧,这里有本王照顾就行了。”
“这……”宁华迟疑,道:“王爷乃千金之躯,怎可做这种事情?还是让妾身来吧。”
就在我提心吊胆地想着青筠会不会被宁华蛊惑时,听见他冷声道:“下去吧。”
宁华见青筠态度坚决,只得道:“是,王爷。”
闻得两道轻盈的脚步离开,我总算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