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中渐渐显出异样的光芒来,想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便将刀还给他。
顾一群亲卫的叫喊,我径自走到了青筠身边,道:“渴了。”
青筠唤人端来茶水。
我连饮了三杯,勉强缓和了一下干燥的喉咙,这才问道:“方才我的剑招如何?”
青筠十分实诚:“虽然一招一式都极为标准流利,但总觉得何处有些不对劲,至于要挑点什么毛病,细细看来好像又没有。”
我点了点头,“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我使刀的时候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平日用刀用惯了,使剑总是没那么顺手。”
青筠微微一笑,安慰道:“许是有的人生来就擅长使刀罢。你的剑术其实已经十分不错了。”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我自己几斤几两,心中有数。”
言罢,我将杯子还给他,朝那群新兵道:“还有一场,你们还比么?”
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亲卫们又开始起哄,吵吵闹闹着让新兵们迎战。可经过刚刚那两场比试,他们都见识过了我的本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应对,就连原本十分傲气的那个将军也严肃起来。
这时,一个高大的汉子骂骂咧咧地推开旁人,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对我道:“他们都不敢应战,我来!你可敢与我比比拳脚?”
此人未穿盔甲,着了一身素色常服,走路时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应该是个练家子。
这人一站出来,亲卫们就停了呼喊,开始窃窃私语。
我凝神去听,闻得一人道:“这人怎么来了?这不是欺负人嘛,那小公子身板如此瘦小,怎扛得住?我听说他叫丰宁,是丰氏拳馆馆长的儿子,自小练拳,连沙袋都能打穿,这要是一拳头砸在这个小公子身上,指不定把人打成什么样呢!”
另一人搭腔道:“就是啊,我听说前几天他练武时跟人打架,轻轻松松地就把人家的手给打断了,这要是伤着这位公子,王爷会不会不高兴啊?能被王爷带着来练武场的人,一定身份不简单……”
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位公子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
亲卫们一时间被他带偏了话头,纷纷盯着我身上的衣裳瞧了起来,“好像是有点儿……那花纹样式跟王爷的衣裳有点儿像啊,还有这位公子好像也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们别说,好像还真是哎……”
听着他们越偏越远的交谈,我微微蹙了蹙眉,青筠这些亲卫,都这么闲得无聊么?
那唤作丰宁的精壮男人见我没回话,大着嗓子喊道:“在下是个粗人,从小一股子蛮劲儿,练拳数载,虽说与你比拳脚是有些占你的便宜,不过是你自己说比什么我们来定,此刻却要反悔不成!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敢不敢跟我比?”
我道:“有何不敢。”
丰宁见我应了,做了个请的动作,迈着沉稳的步子率先站到了靶场中间,那一身粗布常服下的身板子看起来很结实,手臂上鼓鼓囊囊的都是肌肉,平日定是没少练。
我站在场中,稍稍活络了一下筋骨,双腿微微分开站定,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迅速握拳朝丰宁砸去。
单比力气我不一定自己能赢他,可我靠拳脚功夫,那就不一定了。毕竟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佩着武器,若是赤手空拳就没了反抗之力的话,岂不是只有等死?
丰宁反应很快,面对我这一拳他并没有硬抗,而是侧身躲了过去。在他侧身之际,我瞅准机会,我身形一转闪到他的背后,出其不意地狠狠在他腿弯踹了一脚,虽然并没有踹得他跪在地上,但也让他吃了痛,动作微微一滞。这一招虽有些阴损,却也是我惯用的招数,十分有效。
丰宁吃痛,回身一拳朝我面门砸来,我忙侧身躲避,只感觉他的拳风险险擦着我的脸颊呼啸而过。
我正好站在他的左侧,于是趁机用右手肘部朝丰宁的头攻去,他一拳未收,动作慢了一拍,只好抬起左手手臂格挡,这样一来便露出了腰腹处的破绽。我左手成拳,一拳打在他左肋处,直接将人击退三丈。
这一拳我用了八分力,丰宁吃痛,皱着脸揉了揉腹部,眼睛里却仿佛窜起一股火焰似的明亮,脸上也现出了一种发狠的表情。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喝道:“再来!”说完,挥拳朝我砸来。
这次我并未退,而是扎起弓步,直接与他对了一拳,两人各自震开,他下盘很稳,只退了一步,而我却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且整个右臂都有些发麻,只觉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看丰宁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右手也在发抖。毕竟我方才对拳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就算不如他,也差不了多少。
丰宁并没有因此放下攻势,甩了甩手后,大喝一声再次朝我冲来,我这回没敢再迎击,忙躲过了。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我。
避开这一拳后,我伸出左手捏住了丰宁方才出拳的那只手手腕处,硬生生用力气把他的手臂掰着反扣在背后,另一只手屈曲,手肘直击背部一处穴位,让他瞬间酥麻无力,直接被我压着跪倒在地上,另一只手也抬不起来。
丰宁疼得说不出话,被我扣在地上半跪着,额头上闪着晶莹的汗珠,半晌,他才咬牙道:“我输了。”
闻言,我松开了手,丰宁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那群被惊呆的新兵竟是没一人过来扶他,任由他一人跌跌撞撞地往营帐走。
新兵拜服了,亲卫却开始起哄,一个个又喊又叫,“好!”
“公子好样的!一个人把他们整个新兵营都比下去了!”
“……”
青筠似乎也觉得他们烦了,起身将人赶走,这片场地才总算是安静下来。
先前耍横的那位将军现在也横不起来了,规规矩矩带着所有的士兵朝我行了一礼。
青筠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好好练功,哪怕是新兵也不可松懈之类,这才带着我往练武场外走。
经过方才那三场,可谓是将最近偷的懒都给补回来了,这会儿只觉得身子骨舒展开来,十分畅快。
青筠忽然道:“我看看你的手。”说着,就要来捉。
我下意识地躲避,问道:“做什么。”
青筠直接伸手扣住我的右手,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在中指第三指节上轻轻压了压,问道:“疼么?”
虽然确实很疼,可这一系列的动作太让人惊恐,若此刻在我身边的是青筠,他身为医者,这么做倒还情有可原。若是由青筠这个阴晴不定,性格变化多端的男人做起来,我只觉心里一阵发毛,感觉十分怪异。
虽然他这幅样子很好看,但这回,求生欲压过了我的色心。
我定定神,连忙抽回手,道:“无事。”
青筠皱了皱眉头,竟是吐出一串凌厉的话语:“你耍威风就耍威风,为何偏生要与人家硬抗?你如今并无内力护体,若他力气再大些,岂不是直接将你的手骨都要震碎?”
“……”
我压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选择直接忽略这段话。
平素青筠虽然有时候会对我百般温柔体贴,但都是在做戏,如今这番话虽然看似严厉,倒真含了几分关切之意。只是我与他除开合作的关系,私交委实算不得太好,说白了,就是他根本没有资格说我。
青筠许是知道自己方才言辞太过,也没再继续说,边往外走边巡视着那些将士的训练情况,偶尔停下来交代将军们几句话。不算长的路程,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出练武场,骑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