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忽然敲了敲门,道:“王妃娘娘,前院有动静,应该是王爷过来了。”
我睁开眼睛,应到:“知道了,你们二人留在外面,灼红进来。”
“是。”
灼红推门进来,见阿娆正给我重新戴上金冠,低声问道:“娘娘,要奴婢做些什么?”
我懒得回她,弄好金冠后,自己盖上盖头,走到床边坐下。
阿娆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当然是去备合卺酒和金杆啊。”
“啊,是、是、是。”灼红连忙点点头,将放着合卺酒和金杆的托盘备好放在桌上,跟阿娆一起站在了床边。
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阿娆姐姐,那个不叫金杆,叫如意秤杆,寓意称心如意。”
阿娆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幸好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及时解除了她的这一丝丝尴尬。
朝云暮雨清淡刻板的声音响起:“见过王爷,见过各位大人。”
青筠还未开口,已有人抢了先,一个年轻的男子笑道:“小丫头,快把门打开,你家王爷要去掀盖头啦!”
“哈哈哈哈……”
这略带调笑意味的话一出,外面顿时沸腾开来,荡开一片嬉笑之声。
门被推开来,一群人携着酒气吵吵嚷嚷地涌进卧房。青筠被他们推搡着走到床前,灼红奉上如意秤杆,青筠便当众挑开了盖头。
虽说这盖头其实很透,就算不挑开也能看见我的面容,但这毕竟是一个仪式,盖头被掀开后,青筠走上前,牵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那群混小子又开始闹了,一个劲喊着:“嫂子好!嫂子真漂亮!”
“王妃娘娘吉祥!王爷威武!”
青筠回头,冷冷扫了一眼他们,想让几人收敛一些,可往时他们跟青筠顾及身份,不好胡来,这会儿逮着机会哪里肯乖乖闭嘴?是以几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催促着他快些端酒杯。
他们都是青筠亲近的人,闹得也不算太过,青筠无法,只得随他们去了。
阿娆微垂着头,奉上装着合卺酒的托盘,我与青筠便在万众瞩目中,双臂相交,一饮而尽。
“礼成啦!礼成啦!”一直闹得最凶的那个喊道:“王爷,不亲亲王妃娘娘么!”
这话太过露骨,先前主持婚礼的那个年轻人忙拖着他往外走:“别吵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可不能耽误王爷的正事儿!”
虽然他嘴上是这么说着,眼底却没有半分喜气,我觉得他应当是知道些什么,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我和青筠在另外几人面前露出破绽。毕竟是假婚事,再故作亲密,我和青筠也不会真的当众亲吻搂抱。
那些人跟来时一样呼啦一下散去,阿娆等人也退了出去,方才还闹哄哄的卧房只剩下我和青筠,一下子显得空荡安静起来。
我把盖头扯下来,动作熟练地拆掉脑袋上的金冠,然后是一身的配饰,将累赘全都卸下,连同沉甸甸的喜服外袍也脱了下来,这才觉得自己能透过气了。
青筠在那些人走之后便一直坐在外间的桌案上喝着茶,并未有所动作。
我将那件外袍拎着走到他身边,问道:“这衣裳你让人做的?”
青筠看了一眼,点点头,眼底似有疑惑之色:“怎么了?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了?你怎还问怎么了!”我将那衣裳朝他一抛,也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没好气道:“你自己掂掂,沉的跟什么似的,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这是人干的事么!”
对于青筠,反正我说话是没什么顾忌,毕竟假夫假妻的,按身份来说我也不比他低,说话自然底气足。
青筠接了个满怀,被我一番明嘲暗讽却也没说什么,低头看了看那件衣服,道:“虽说是沉了一点,可宗亲婚嫁有规矩,这件衣服确实是按要求做的,上面每一颗珠子每一丝绣线都规规矩矩,不得半分逾越,这是正妃该有的尊荣。”
我指着案上的金冠道,“你再看看那个,那个更沉,一低头,脖子都快断了,你知道么!就算是要按规矩来,你就不能偷工减料一些,做个中空的吗?”
“……”
青筠沉默了片刻,有些哭笑不得,撑着下巴道:“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你就跟我说这些么?”
“又不是真的洞房。”
我站起身,敲了敲门,朝外唤道:“阿娆,让厨房送些吃食过来,我快饿死了。”
阿娆在外面应道:“是。”
青筠依旧盯着我瞧个不停,我道:“今晚你睡地上?”
青筠笑道,“床这么大,睡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为何偏要我睡地上?”
我一边将床上的花生桂圆等物扒拉下来,一边道:“因为这是我的房间啊,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争床睡,你好意思么。”
“怎么不好意思了,你可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同床共枕,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青筠嘴上不停,却也帮着我收拾起床来,一堆堆干果被我们扫到地上。
我忽然触到一个光滑的事物,扯出来一看,是块白色的绸布,我拎着朝青筠抖了抖,问道:“什么东西?”
青筠将最后几颗枣扫落在地,坐在床沿,见我确实不知道,刚压下去的嘴角又勾了起来,微眯的凤眸显示着他此刻心情颇佳。
“你真不知道?”
我将那东西往后一抛,丢在地上,混不在意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这是拿来看见红的,也被称作白喜帕,一般来说会有嬷嬷在事后收走。”青筠满脸堆笑,捡了那方绸布,摸出把短刀,在手上割了个伤口,把血滴上去。
我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心里一阵恶寒,忙把手在肚子上蹭了蹭。
阿娆推门进来,将吃食放在了外间的桌上,唤道:“少主,厨房那边说只有这些了,将就吃些吧。”
我凑近一看,只有两盘白色的点心,一碗面,不禁觉得有些寒酸,忍不住对青筠道:“青筠,你看看,我折腾一天了,就捞着这么点吃的,你这是虐待!”
青筠将那白绸丢开,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吮着,姿态撩人,看得我有些头昏脑胀,忘了质问他。阿娆不动声色地揪了我一把,让我从青筠的美色里清醒过来。
我忙正了正神色,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青筠看了一眼,道:“想是宴席那边占了人手去,忙不过来罢,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吩咐去做就是了。”
“不必了,有的吃就算不错了。”我摇摇头,拿起筷子坐下吃了起来。幸亏我对吃食素来不挑,否则要是换了那个闺秀千金,这会儿还得委屈好一阵子。
青筠拈了块糕点放进嘴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一碗面下肚,我总算好受了些,阿娆便将东西收拾下去。
青筠忽然道:“听说先前府里的教养嬷嬷对你不敬。”
“嗯。”我点点头,把擦了嘴的软帕丢在桌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既是惹着了我,自然要付出点代价,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并没把人弄死。如何,这会儿来给你的侧妃讨说法了?”
青筠道:“此事是她做的不对,没有管好府里的下人,你并没错处。”
似乎是为了增加他这番话的可信度,他又补充道:“凡事只要不做的太过,我都不会插手的。”
我扯了扯唇角,好言相劝:“如今我为正妃,自然是该以我为尊,她们敢不长眼地来招惹我,我便不会再留情面,你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想这一院子女人都遭了我的毒手,还是早日警醒着她们一些罢。”
青筠轻笑,“反正没我喜欢的,你就是把她们都杀了,也无妨。只是北疆形势复杂,我尚未完全收回兵权,徐离氏你还是稍微留些情,其兄徐离萧性格乖张暴戾,恐对你不利。”
我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