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和善堂里的孩子们把小花园打理的不错,若地能再大些,将来善堂中一般的蔬菜供应,甚至可以自给自足。
沛柔和齐延认真地讨论了一会儿将来如何处置这些问题,瑜娘和景珣便过来了。
“沛娘,世子在醉春楼定了厢房,不如一起去用午膳,下午再找个地方逛逛。”
“说起来,你出嫁以后,我们就没有一起逛过朱雀大街了,也不知道玉炉芳有没有出什么新香。”
反正齐延今日也无事,原本就是陪着她,沛柔就笑着点了头,挽了瑜娘的手。
“正好再去万福斋给三姐姐的儿子打一个金锁,我在家挑了半日,总觉得原有的好像不太好似的。”
她们两个说得热闹,完全没打算理会一下她们身后的相公们。
又说了几句,就笑着挽了手出门,一直到上了马车,都没有和齐延与景珣说话。
一上了马车,沛柔有心想问问永宁郡王府如今的情况。既然知道永宁郡王有可能会造反,她们也应当早做准备才是。
“方才我听见景珣他居然称呼自己的父亲为‘郡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他们已经生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瑜娘就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就头疼。也都是上了年纪,要做祖父祖母的人了。府里郡王爷房里妻妾相争却还是如此厉害。”
“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了。我那个婆婆,的确是有几分不上道。你也听见了,府里那位最近有些不舒服,日日将郡王爷霸占在自己房中。”
“好像还让郡王爷给她儿子谋了四卫营的一个什么指挥同知。”
自景珅与柯明碧成婚之后,西北战事已平,他似乎就没有再领了什么差事出外打仗。四卫营原本就由永宁郡王同统领,不过一个指挥同知,也用得着许侧妃特意去求?
“就为了这件事,又和郡王爷闹的不痛快。到底是正妻,儿子又是世子,在今上面前也有脸面,何必非要争这没必要的闲气。”
早年间永宁郡王妃还是知书达理,清冷高傲的性子,这些年却越发变的和常氏一般了。
沛柔也是知道她的,一坐下来,抱怨这些事情就能抱怨个没完没了。这几年连太夫人见了她都发怵。
婚姻不幸,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更何况如今永宁郡王和定国公也已经不再一条道路上。永宁郡王对自己多年的爱妾尚且能如此无情,更何况是同样出身定国公府的郡王妃。
她一想起齐延说的许侧妃前生的下场,她就觉得脖颈一凉。
“……若我是她,早就提了和离了,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总比如今这样要好。”
“就是为了世子不和离,偌大的永宁郡王府,难道还寻不到一处清静些的地方,不过自讨苦吃罢了。”
婚前瑜娘和永宁郡王妃就是彼此瞧不上,如今婚后还是这样。沛柔不免就有几分担心。
“那她这段日子总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我也不会怕她。”
瑜娘满不在乎的样子,“虽然他们家是宗室贵胄,可我家的门第也不差,只怕在燕梁百姓的心中,我们家的形象比他们家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表哥虽然平日看着吊儿郎当,糊里糊涂的样子,可或许是从小见的多了,内宅里的事情却很明白。”
“在我与他母亲之间也从没有委屈过我,更何况我也不会叫自己委屈。原本大家就互不喜欢,我会嫁进来还是因为那一道圣旨,能维持表面的母慈子孝也就罢了。”
沛柔就望着她笑了笑。瑜娘从来都是见事最明白的,景珣能这样,也再好不过。内宅中的女人争来争去争的不过就是男人的心。
或是丈夫,或是儿子。只要男人心中明白,能辩是非,女人们也不会彼此怨怼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前生她若是能有瑜娘这样的心态,大约也就不会落得那个下场了。
也不对,瑜娘如今能有这样的底气,还是因为她与景珣相爱。
前生在她眼中,齐延是一点也没有爱过自己的。他的爱藏的那么深,其实和不爱也没什么两样。
总之都是齐延的错。
*
醉春楼的酒菜向来不错,只是沛柔初初有孕,口味渐渐变起来,从前最喜欢吃的菜吃到嘴里都没味道似的。怕齐延担心,勉强用了几口而已。
说起来,上一次他们四人一起用膳,居然已经是昭永十六年的事情了。
这么多时间过去,从前隔着薄纱,无法把话说穿的两对男女,如今都已经是可以光明正大在世人面前携手的夫妻了。
这几年的时间,带给他们的都是好事。
用过午膳,他们在厢房里略歇息了一会儿,就下楼去,在朱雀大街上逛起来。
离醉春楼最近的是罗幕翠,他们家的首饰样式新,用料也名贵,沛柔向来也喜欢他们家的东西。上一次齐延送她的牡丹花簪就是出自罗幕翠。
这一次沛柔却也没逛见什么喜欢的首饰,只是挑了一对东珠的耳环,并一对红珊瑚的手镯。
除了翡翠,海柔就是最喜欢红珊瑚,她也不能只记挂着外甥,不记挂海柔,不然到时候肯定又要被她埋怨。
而后是玉炉芳,一见到玉炉芳的牌匾,齐延便如临大敌似的。沛柔当然也知道他,就只让他在外面等着。
沛柔对香料本来就没有瑜娘那样感兴趣,或许是有孕的缘故,她对气味也敏感起来,才进了门,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就连忙转身出了门,倚着墙根开始干呕起来。
倒把齐延吓了一跳。
等沛柔不再恶心,告诉他女子有孕本来就容易这样,他才放下心来。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沛柔不敢再进去,只好拜托瑜娘替她买一些木叶香,过几日她进宫见嘉娘的时候也好给她带进去。
瑜娘自然是应了,也没兴致再逛叫她久等,买了木叶香便出来了。
万福斋和玉炉芳是紧连着的。
与罗幕翠不同,万福斋虽然也是卖首饰的,却是燕京的老字号了,主要卖的是纯金纯银的首饰,也承接大件头面的打造,和宝石的镶嵌。
给小儿戴的金锁和手镯等物也是万福斋打的最好,能给新出生的孩子戴万福斋的首饰的,都是有体面的人家。
海柔儿子的洗三礼万家没有张扬,想必满月是要大办的。到时候她要好好送一份礼给海柔撑撑场面。
沛柔挑剔,选了半日,才选好了送礼用的金锁的图样,挑选形制又花了许久的时间。瑜娘也和她一样兴致勃勃,却苦了景珣。
他便和坐在一边的齐延抱怨。
“你说女人怎么就那么麻烦,选个图样,雕一对锦鲤便是一对锦鲤罢了。连锦鲤的动作,边上莲花的形态都要仔细过问过,怕是收礼的人也没有这么麻烦吧?”
齐延的目光黏在兴致盎然的沛柔身上,漫不经心地答景珣的话,“麻烦么,我倒也不觉得,精益求精有什么不对。”
景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延,“五表妹是给你下蛊了吗?怎么她做什么你都觉得好。什么精益求精,不过是斤斤计较,没事找事罢了。”
沛柔就在这时黑着脸回过头来,“世子,我可全听见了。”
她又对同样转过身来的瑜娘道:“瑜娘姐姐,我向来和你最好,你相公说我的坏话,该当如何啊?”
瑜娘就拍了怕她的手,“沛娘你放心,等回了府,我自然会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的。”
她对沛柔说话时温言细语,只怕听在景珣耳中,就带了几分让他毛骨悚然的意味。
景珣正想求饶,就看见一旁走过来一对年轻夫妻。
那妇人笑着开了口,“乡君,世子夫人,许久不见了。”
沛柔很快便认出她来了,“原来是刘娘子。别来无恙。”
刘萦的丈夫就跟在她身后,怀中抱着一个裹在银红色襁褓中的婴儿。
瑜娘大约已经和景珣说过刘萦的事情,可他此时见到她,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齐延却居然认得刘萦的丈夫,“子弦兄,自我不在书院出入,倒是许久没再见过了。”
刘萦便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只知道齐大人也曾在松石书院求学,倒不知道与子弦还是旧相识。”
她的丈夫看起来还是很腼腆,听了齐延的话,想拱手和他行礼,怀中却又抱着孩子,一时间就有几分踌躇。
沛柔笑着望了一眼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刘萦面上有幸福的微笑,“是男孩,已经有三个月了。在家中呆了许久,今日第一次上街,居然就遇见了乡君和世子夫人,也算是有缘。”
瑜娘也上前看了看孩子,笑着对刘萦道:“这孩子真可爱。许久不见,刘娘子也做了母亲了。”
“人生际遇,总是妙不可言。”刘萦又笑了笑,眉眼间已经不再见当年画舫上艳丽妖娆的花魁的影子。
沛柔和瑜娘只是微笑,又说了几句闲话,时辰已不早,也就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