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和祖母方才是不是还提到了蒲家?姓蒲的人家,满燕梁能和咱们家相配的,我也只知道杏娘她们家一家,难道就是她的兄长?”
海柔说的“杏娘”就是她如今关系最好的手帕交,蒲阁老的孙女蒲晚杏。
海柔自顾自的往下说,“我觉得这倒不错,她祖父是阁老嘛。”
“而且蒲家的世兄我也曾见过的,生的玉树临风,也做得锦绣文章,将来给我姐姐请了三品的诰命回来应该没问题。”
蒲家公子的祖父是阁老不错,可在接下来的一两年间也就要致仕了。
蒲家没有其他的子弟在朝为官,蒲家公子想要出仕,靠的是祖父为阁老时一力提拔的刘怀熠刘大人。
而这位刘大人恰好又是沁声的岳父,到时候岂不是成了沁声和润柔的丈夫分享政治资源了。
若她没记错的话,前生刘氏嫁进来后,杨氏对她很满意,言语中就曾透露出自己很早就看中了她做自己的长媳的意思,应当也与太夫人通过气。
那蒲家的公子就绝对不可能在润柔夫婿的备选人名单里了。
但她没法和海柔说的这么详细,就只是含混了过去。
再就是崔家,前生润柔就是嫁了崔家。幸而今生他们仍然写了信过来,透露出了求亲之意。
要和海柔说崔家,她一时倒不知道从何说起,就问海柔。
“三姐姐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恒国公赵家,赴他们家孟老夫人的寿宴的时候。”
“那时祝寿的时候,崔大人就在其中,我想去看看,然后大姐姐就把咱们拎了回来的事?”
海柔的神情有些迷糊,大约自己闯的祸多了,也就记不太清楚了。
“那时候是昭永八年,祖母就曾说过崔大人这个人很厉害,是个能吏。如今五年过去了,他已经是陕甘总督了。”
“陕甘总督和其他地方的总督可不一样,燕梁立国到如今,只有西北还长年有战火,在那边当官自然也很不容易。”
“崔大人能把那里的官当好,可见的确是个人才。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保未来一二十年的富贵总不是问题。”
“而且他的妻子姜夫人,前几年也是常见的,温柔贤淑,定然是个好婆婆,不会搓摩大姐姐的。”
“崔家公子的妹妹珍姐儿也很喜欢大姐姐,那年来熙和园做客,你还吃过她的醋呢。”
海柔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你说了半天,说的都是崔家公子的家人,也没提到他本人呀。嫁人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相公本人么?”
沛柔就理直气壮的耍无赖,“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会知道人家公子到底长什么样,人品如何,三姐姐也太强人所难了。”
她总不能告诉她,崔家公子人品端方,且学识出众,将来也是进士及第吧。她根本解释不清楚这消息的来源。
两个小娘子就边说边往宴息室里走。太夫人还因为方才常氏的表现非常不悦,见她们进来,就找了别的话头说。
偏偏海柔是个愣头青,开口就是:“祖母,您和我娘给我姐姐挑好了婆家没有啊?”
太夫人便道:“你娘的心大,这一家家一户户的,她都瞧不上。”
太夫人说起常氏来总是没好话,也不顾及这是在人家女儿跟前。
沛柔就忙出来打圆场,“三姐姐,这都是大人的事,我们姑娘家的还是别问了。”
“总归祖母和二叔母不会亏待了二姐姐,做妹妹的只等着将来去秾芳阁祝贺大姐姐就是了。”
太夫人就笑道:“还在我面前唱起双簧来了。今儿你们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总归事情还没定下来,只等着消息便是了。”
沛柔和海柔对视了一眼,俱都知道今儿是没机会了,不过毕竟事情还没定下,她们急也无用。
就又打起精神来陪着太夫人说了几句笑话,用了晚膳才回园子里去。
*
又过了一旬,恰好又是宫里沐休的时候,夏日午后静谧,只是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
太夫人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沛柔正轻轻替她捏着肩膀,忽然有人直接掀了湘妃竹帘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串相劝的仆妇。
这样莽撞,不是常氏又是谁。
沛柔见常氏来势汹汹,恐怕又是为了润柔的婚事。
只怕这十数日间太夫人已经定了主意要把润柔嫁到西北去,常氏不愿,要让太夫人改了主意了。
她就看了一眼太夫人,见她神情很平静,像是并不意外今日常氏会过来。
常氏站在太夫人近前,却并不开口,只是冷冷地盯着沛柔。
太夫人就拍了拍沛柔的手,“沛丫头,前几日才教了你怎么沏茶,你现在就去茶房里给祖母沏一壶老君眉过来。”
沛柔就从罗汉床上下来,给常氏行了礼,低头往茶房的方向去了。
即便从烧水开始,沏一壶茶也并不要太久,太夫人让她给她沏一壶茶过来,意思是常氏很快就会离开么?
沛柔刚出了宴息室,身后的湘妃竹帘还没放下来,就听见常氏道:“娘想拿我们润姐儿的婚事去给大哥还人情,这却是万万不能的……”
还人情?沛柔记得前世也出过这件事,却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她不由自主的就放慢了脚步。
常氏看来很激动,声音几乎有些尖利,“娘还想瞒我。我原以为娘非要把润姐儿嫁娶西北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是觉得崔家哥儿的人品实在难得,崔家又是少有的家风清正的人家。”
“谁知道原来是前一阵子大哥求那崔大人办了件事,把一个姓应的什么指挥同知放在了大同参将的位置上。”
“从指挥同知升到参将的位置要积攒多少军功?大哥一句话,那崔成燮就把他提了上去,原来是拿我们润姐儿去填了人情。”
姓应的指挥同知?大同参将?这个人沛柔似乎有些印象。
说来也是话长,昭永十五年,贞惠公主由今上做主嫁去了西北,成了敕勒王的大阏氏。
从昭永十年诚毅侯府齐家的兵权被卸之后,就被今上派往了西北的父亲才得以归家。
又三年,今上驾崩,敕勒以为有机可乘,以贞惠公主祭旗,集结重兵挥师南下。
战线拉的很长,西北有好几座主城同时遭到袭击,万老将军无法及时支援。
已经和平了几年,几座城的将领防守不及时,即便城池没有被占,也是损失惨重,勉强支持而已。
只有大同的守城战打的漂亮,全歼了敕勒的敌军。
就算如常氏所说,这位姓应的指挥同知晋升参将之路并不是那么正当和光彩,但他也的确是个将才。
惜才之心人人有之,父亲能慧眼识英,难道崔大人就不能?
更何况她相信父亲的人品,他是绝无可能做出以侄女的婚事为人情,换了下属一个官职这样的事情来的。
她站在窗下,还想再听听太夫人怎么说,陆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清了清嗓子。
沛柔只好尴尬的对她笑笑,往茶房去了。
*
这边太夫人却没有理会常氏的质问,只是淡淡道:“你方才说这位应指挥同知破格升任参将,确有其事。我和你大哥要做主把润柔嫁到崔家去,也是事实。”
“这两件事情之间,却并没有什么联系。崔家的好处我已经说了许多次了,崔家的少年郎也的确是同辈中的翘楚。”
“这件事不必再论了,大郎已经请了崔大人的恩师,刑部的柏老大人和崔大人的同年礼部侍郎刘大人为媒,不日就要来咱们家提亲了。”
“你是做母亲的人,下小定的一干事情都还要你帮着准备。若你身子不适,少不得我这做祖母的也只好多事一回,亲自帮着润丫头看着了。”
常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娘,我才是润丫头的亲娘,您怎么能问也不问一句就把润丫头的人生大事这样给定下了?我绝不会同意把润丫头嫁到西北那样的地方去的!”
太夫人的语气始终是很淡的,“我何曾没问过你,不过是你始终不肯开窍罢了。你是润丫头的亲娘,二郎也是润丫头的亲爹,他已然是点了头了。”
“我也给过你时间去挑崔家的毛病,整个一个月,你派到西北去打听的家下人们也回来了吧?除了一句西北荒凉,还能挑出别的毛病来么?”
“更何况崔大人简在帝心,不过是这几年在西北为官而已,迟迟早早要调回燕京来的,何愁没有再见之日。目光该放的长远些才是。”
常氏仍旧要辩,“且不说崔大人什么时候才能被调回中央来,这几年润丫头是新妇,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她若是受了委屈,无人可以替她撑腰。”
“又或者是有了身孕,身边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到时若是出了意外又该怎么办?”
“你当年嫁到我们家来也是新妇,我这个做婆婆的可曾给过你气受?我们家的人口难道不比崔家复杂?”
“这些年你在燕京各处行走,谁人不尊称你一句‘徐二太太’,你扪心自问,这些难道都是你娘家人给你的体面么?”
太夫人语带嘲讽,“今日之事,恐怕又是你那个大嫂怂恿你过来和我闹的吧?她又给润姐儿说了什么人家?”
“何必做什么江浙总督的儿媳,直接做太子妃岂不是更好?”
女儿嫁入了许家旁支,傅氏这些年自以为搭上了太子这条船,居然也就不自量力地抢着为江浙总督许士洀牵线搭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