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忪间,横卧在窗槛上泠泠澈澈的月光同暗青色的剑光融为一体。
数十位黑衣男子带着浓重的戾气,跃窗而入。
他们面色冷觑,仿若从无间地狱中爬出来的索命厉鬼,凶煞之气于须臾间在内室中弥散开来。
北堂龙霆超尘逐电,从梁顶上俯冲而下。
“凤无忧,拿命来!”
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话语轩昂,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又似摇地貔貅临座上。
两人相隔五尺,恰巧是一把剑的距离。
此刻,北堂龙霆手中长剑啸风正抵着凤无忧的心口,而凤无忧,只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嘴角轻扬,向上微挑,眸中却满是失望。
这,便是粗心大意弄丢了她的亲生父亲?
不,他不配!
北堂龙霆神情微怔,来之前,他明明下定决心,定要为北堂璃音报仇雪恨,将凤无忧一刀斩杀。
然,当他触及她那双带着点点凄凉的桃花眼,心却莫名地抽痛。
凤无忧趁他失神之际,刺目寒芒从他袖中流出。
不等他出手反击,凤无忧已然凭着移形换影之步,闪身隐于他身后,而她指端的银针,正不偏不倚地抵着北堂龙霆的脖颈。
北堂龙霆心有余悸,忽觉凤无忧近战搏斗之术似乎已经凌驾在他之上,竟能在一招之内,轻而易举地掣肘住他!
事实上,凤无忧完全可以趁着北堂龙霆失神的空当,以银针奇袭他的命门。
如此一来,他即便得以保全性命,也当受到重创,废尽半生功力。
只是,凤无忧不做弑父之事。
人贱自有天收。
岁月漫长,总有他北堂龙霆后悔的时候!
北堂龙霆神情复杂,他没料到凤无忧竟会对他手下留情,沉吟片刻之后,终是和缓了口气,沉沉说道,“凤无忧,你已失去先机,莫要再负隅顽抗。”
他察觉到凤无忧并无内力护体,不轻不重的一掌朝她腹部袭去。
凤无忧疾步后退,险险地避开了一掌,一着不慎踉跄倒地。
北堂龙霆手中的啸天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信般,直指她的眉心。
嗷呜——
正当此时,阿黄察觉到凤无忧卧房内的异动,风急火燎地闯入了房中。
北堂龙霆倏地转过身,冷睨了一眼头染黄毛的阿黄,片刻间,只听得他暴喝一声“孽畜”,啸天剑便朝着它脑袋直愣愣地劈去。
“速去长乐坊。”
凤无忧见状,利落的扫堂腿将人高马大的北堂龙霆绊倒在地。
阿黄得令,嘴里发出呜呜哀鸣,风驰电掣般冲出了神算医馆,直奔长乐坊。
再观北堂龙霆,他怎么也没料到竟会被凤无忧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凤无忧,你放肆!”
北堂龙霆倏然起身,气得瞠目结舌。
“北堂龙霆,你才放肆!爷好歹是东临皇亲封的骠骑将军,你一个北璃来的狗屁玩意儿,竟敢在爷的后院颐指气使!”
凤无忧寸步不让,摄魂夺魄的桃花眼中寒心暗射。
“桀骜不驯!”
北堂龙霆冷哼着,旋即朝着卧房内的黑衣人发号施令,“一起上。”
凤无忧足尖点地,急退。
她一个闪身,险险避开数位黑衣人的猛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食案上的酒壶,朝着北堂龙霆前额兜头浇下。
茶水哗然,北堂龙霆神色愈发暗沉。
他一手抹去面颊上的茶水,心下思忖着他好歹是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今儿个若是让凤无忧这臭小子整得铩羽而归委实丢脸。
可凤无忧骨子里的野性,却又让他联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锋芒毕露,意气风发。
“可惜!”
北堂龙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腹诽着倘若凤无忧愿意乖乖当个上门女婿,他还可欣然接纳。
遗憾的是,凤无忧作恶犯上,屡屡迫害北堂璃音,罪不容诛。
“可惜你个大脑瓜!”
凤无忧气得面色铁青,手中酒盏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砸向了北堂龙霆的脑门儿。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酒盏应声而裂,北堂龙霆前额处亦隆起一个大包。
“混账东西!”
北堂龙霆勃然大怒,一手擒着凤无忧纤细的手腕,他接过黑衣人手中的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生龙活虎的凤无忧绑成浑然不得动弹的粽子。
“跪下。”黑衣人声色肃冷。
“爷不跪天,不跪地,自然也不能跪你。”
凤无忧心里有气,即便知道此刻并不是同北堂龙霆抬杠的时候,依旧不愿屈服。
黑衣人闻言,厉声喝道,“大胆!你乃北璃的臣子,岂有面圣不跪的道理?”
凤无忧桃腮含笑,不怒而威,“北璃王,你最好搞清楚。你是北璃的君,我却不是北璃的臣。想让爷跪你,不妨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哪国的君。”
“凤无忧,纵你不是北璃的臣子,好歹也是将门之后,为何堕落至斯?现在的你,怕是连君子都称不上。”北堂龙霆痛心疾首道。
曾几何时,他曾对凤无忧寄予厚望。
少年将军,有狼性有野性,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而今,凤无忧这不着调的样子,委实让他气得牙痒。
凤无忧撇过头,冷声言之,“你若为君,我当永不为君子,因为你不配。”
“………”
北堂龙霆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心下腹诽着,凤无忧这臭小子还真是厚颜无耻。
就凭她这般无赖劲儿,他才不稀罕当她爹。
殊不知,不久的将来,他每每想起此时的剑拔弩张,纵悔得肠子铁青,再换不来凤无忧的回头。
黑衣人见凤无忧巧言善辩,始终不肯屈服,一脚踹至凤无忧膝弯处,迫使她双膝磕地。
凤无忧吃痛闷哼,却是宁折不弯。
双膝及地的瞬间,她顺势劈叉,显出一副铮铮傲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