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十六这天开始去寺庙还愿, 就算是阴天下雨的时候也不会停下。这一行为表示不因为寺庙或者庵堂的大小而区别对待。
《江南春》有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京都的寺庙没有四百八那么多,但是零零碎碎没有荒废掉的寺庙也有百来个。
大部分的寺庙是小小的只有僧人几人的, 他们还记得元安公主,这些僧人是最清楚元安公主想要找到孩子的事, 得到了这一次的还愿钱, 功德箱里哐当地一下扔入银子,他们感激元安公主的善心, 更是为一个孩子找到了家而由衷高兴。
其中去了一个小小的霞光庵,当时因为天气已经很晚才过去的,庵主有夜盲症,点着灯凑了半天才认出来元安公主, 听闻了来意,庵主更是试图要去看清楚昭昭, 念叨着说道:“真好。”
魏昭知道这夜盲症并不难治,给庵堂的主人把脉之后, 确定没有其他的毛病,先开了一个药方,让她能在半个月内恢复视力, 再让庵主平时多吃一些素油炒胡萝卜。
这位庵堂的主人已经很老了,她的手背干燥满是褐色的斑点,让昭昭想到了惠安师太。
“我能摸摸郡主的脸吗?”她在元安公主与魏昭要离开的时候, 提出了请求,“我有些看不清, 又想要知道郡主什么模样。”
昭昭把脸凑了过去,她的手首先捧住了小姑娘的面颊,然后手指从她的额头到眉眼, 一直到下颌骨,最后还捏了捏昭昭的手,捏手的时候,这位师太笑得特别高兴,甚至昭昭看到了她眼角的泪。
“半个月之后我再过来。”昭昭说道,“到时候师太晚上也看得到我了。”
“好孩子。”师太温柔地说道。
“真好,真希望所有在外的孩子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她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对着元安公主颔首,“我眼睛不好,就不送两位了。”
等到魏昭离开,才从元安公主那里知道,这位师太当年出家就是因为丢掉了孩子。
丢了孩子的人甚至不敢奢望孩子能回来,他们求得是他们视若珍宝的孩子能够被好好对待。
“不说这个了,”元安公主不想说太多这些让人伤心的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明儿就去慈念庵了,听说赐婚之后,她就继续住在庵堂了,说是在佛前许愿了,一直等到过年才回,明天说不定可以遇到。”
她们还愿先是去的京都里的寺庙和道观,按照僧录司和道录司的名册明日就要去慈念庵,慈念庵是位于萧山上的,这京郊是连绵小山包,不说每个小山头有寺庙,但是起码三个山头里至少有一个是有寺庙或者是庵堂的,只有有寺庙或者是庵堂的山头才会起名字。
慈念庵正是在清幽僻静之处里立着的一个小小的庵堂,原先也很是落魄,娄家小姐喜欢此处,她出钱修缮这庵堂多次。
城内的寺庙走完了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小雪,今日天气不大好,清早的时候是淅沥沥的小雨。
筱思给魏昭利落梳了双丫髻,看着外面的天气,开口说道:“今儿指不定要下雪。”
魏昭的眼睛瞪大了,侧头一扭,让筱思惊呼了一声,连忙松开昭昭的头发,要不然差点扯到她的头发。
看着郡主要侧过头看窗外,她就这样给魏昭束好发带,才忽然想起来,郡主只怕没见过雪。
“郡主没见过雪?”
“没有。”昭昭说道,“宝儿和我说过,还说雪是甜滋滋的,像是蜜糖一样。”
筱思见过钱宝儿,当昭昭的院子建好了之后,钱宝儿还过来住了一个晚上,听到了这话,想到了钱家小姐的活泼模样,她笑着说道:“钱小姐逗您呢。这雪是没有味道的,就是冰冰凉凉的,若是把冰块儿给打薄了,就是雪的模样。”
等到昭昭看到了雪花,就觉得筱思说得不大对,这雪花不像是打薄了的冰,它是片片不同的六棱形,刚开始是细碎的雪籽,被寒风吹开了之后就是雪花,到了后面下的大了,就在空中结成了团。
昭昭本来是想要看到雪的,想到了林清薇很快就要出嫁,又希望这雪还是就下这一天就好了,要不然到时候抬轿子都不方便。
因为忽然下了雪,今天的礼佛就只去慈念庵。
平时的马车帷帘是卷开的,因为明衍郡主喜欢看街景,雨雪天气的时候是放下的,马车里生了银霜炭,元安公主有些怕冷,她的手里捧着手炉。
到了约定的日子,元安公主终于给女儿诊脉了,脉象显示她忧思过度甚至有了心疾,元安公主一度以为女儿哭了,结果发现她红了眼眶,唇抿成一条线,但是没哭。
吃养心的药膳,每十天泡一次药浴,练五禽拳,元安公主这段时间面色更为红润,虽说冬天还是怕冷,已经比去年好了很多。
车辙出了郊外之后,听到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魏昭猜测这是马车碾在雪上的声音,等到下了车,踩在雪上,听着这声音,忍不住多跳了几下。
她身上的披风都因此抖动了起来,绯色发带也是如此。
元安公主就这样等着女儿,等到魏昭不跳了,才拉着女儿的手,两人缓缓上山。
“娘,我们今天就只来慈念庵,走慢一点就是。”
幸而这路娄小姐修过,青石台阶修得宽敞,还打理得很好,没有一丁点的青苔。
这慈念庵里,娄清韵正在跳舞,庵堂里四角都生了银霜炭,房间里暖烘烘的,一位凤眸生得英俊的男人正在拨弄琵琶,因为房间里很热,他敞开了衣襟,赤足盘膝而坐。
娄清韵则是衣衫轻薄,或者说只穿了一层纱,里面的小衣带子是用金链打造的,衬得肌肤如雪一般,这小衣几乎兜不住身体,是秦楼楚馆常用的款式。
她的长发用带着银铃的发带束好,每当她行走的时候,银铃就清脆作响。
透过薄薄的一层纱,可见着娄姑娘上身的小衣几乎兜不住玉团,纤细的腰肢若是背对着人,可以看到两点腰窝,再往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这脚踝处用红绳系着金铃。
娄清韵转了一个圈,头上的银铃和脚下金铃同时响动,而此时男人的琵琶放在一边,他等到娄清韵转了一个圈,转入到他的怀中。
手放在娄清韵的腰间,听着娄清韵轻轻哼了一声。
“别人可知道娄小姐这般妩媚撩人,可要比春风楼的小桃红还要放荡不羁?”男人的鼻子蹭了蹭娄清韵的,他的声音并不像是其他男子一样低沉,反而是略有些清亮,若是隔着屏风不去瞧她的模样,说是女子也有可能。
“你知道就好。”娄清韵的手指负责男人的胸膛,手指撩拨。
男人握住了娄清韵的手,他本是南风馆的,是被楼里培养出来伺候男人的,结果阴差阳错被娄小姐赎身,这位娄小姐也是手段了得,直接把他安置在庵堂里。
先前娄小姐就借着礼佛的名头过来,自从未婚夫去世以后,娄清韵更是干脆直接住在庵堂里。
两人正要擦枪走火,情浓意切的时候,被人急急敲响了门。
因为时间太紧,那个丫鬟直接闯了进来,看到了这样的情形,背过身子,止不住地面红心跳,“有人来庵堂了,等会要礼佛上香。”
娄清韵的眉头皱起,表情不悦:“扫兴,是谁啊,不是下雪了吗?居然也不消停,竟是来这小小庵堂。”
“是元安公主与她的女儿明衍郡主。”丫鬟说道,“因为明衍郡主找回来,所以两人要到佛前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