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彩月跟兰霜小心翼翼的把阮明姿扶到了马车上。
晋三原突然道:“阮姑娘,眼下你身体还待休养,又有储凤街那边的杂事操心,没有考虑到买个丫鬟吗?”
阮明姿愣了下。
其实倒也不是觉得什么做丫鬟没有人权可怜什么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活着总归是好的。
只是阮明姿向来习惯什么事都自己做了,倒也没想过买丫鬟什么的。
眼下晋三原一提,她坐在马车里,倒是真心实意的考虑起买丫鬟这事来。
晋三原见阮明姿似有意动,忍不住笑了下,同阮明姿道:“也是巧了,先时我们府上刚采买了一个丫鬟,原本就是打算照顾阮姑娘的。只是阮姑娘决意回家养身子,这丫鬟倒是无用了……阮姑娘也知道,我们府上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连七茗八彤也是时常出任务,姐妹俩根本不需要丫鬟照顾的……阮姑娘倒不如做做好事,直接将这丫鬟买了去?”
说着,他抬手做了个什么手势,便有一个样貌清秀的丫鬟,穿着一身青衣小袄,手里拎着个包袱,从亲王府一角出来了。
那丫鬟走到马车前,隔着窗户,对着阮明姿屈膝行礼,声音很是利落,看着便是爽利:“奴婢小廿,见过姑娘。”
阮明姿撑不住笑了。
晋三原真不愧是亲王府大管事,这话说得真是周到。
明明是要送她丫鬟,怕她不接受,便说什么“做做好事,直接将这丫鬟买了去”。
尤其是这会儿她都坐在马车上,晋三原这才提出什么“买丫鬟”的事来,又把丫鬟给她送到了眼前,打定了就一定要让她“买”了的主意。
且,晋三原知道阮明姿心里门儿清,把这“阳谋”明明白白的摆在了台面上。
也算是坦坦荡荡了。
阮明姿不是好赖不分的人,能经过丰亲王府筛选的,最起码不用怀疑是有坏心的。
她微微笑道:“晋大人都这般妥帖周到了,我怎能拂了大人的好意?”
她像是轻叹一声:“小廿,上来吧。”
“是,姑娘。”小廿落落大方的拎着自个儿包袱上了马车,规规矩矩的坐到了阮明姿身侧。
阮明姿隔着车窗问晋三原:“晋大人,不知道我该给你多少银子买下小廿?”
晋三原笑眯眯的,伸出两根手指来。
一旁的封彩月猜测:“二十两?”
晋三原摇了摇头:“封小姐猜错了,是二百两,三年活契。”
“二百两!”封彩月直咂舌,她娘虽然很是宠爱她,但近来也开始教她学掌家了,甚至手把手的带她采买了一拨下人,教她初初甄别好坏什么的。
她清楚的很,小廿生得只能叫清秀,算不上多美。看行止倒是个麻利通透的,再加上又是活契,三年二十两的活契已经是个很高的价格了,需知每月还要按时发放月银呢。
可她没想到,这小廿,三年活契竟然要二百两!
真真是令人咂舌。
二百两,够买上好几个死契的小丫鬟了!
阮明姿对这个价格倒是也有些吃惊,不过吃惊过后,她只是挑了挑眉毛,便一口应了下来。
“好,二百两是么?回头我便使人送过来。”阮明姿微笑着应了下来,顺便还开了个玩笑,“不会赖账的。”
晋三原笑着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倒希望阮姑娘能赖赖账呢。”
阮明姿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放下车帘前,又透过车窗看了一眼丰亲王府大门那儿。
桓白瑜站在那儿,正神色冷漠的往这边看。
这一次,阮明姿率先挪开了视线,甚至还放下了车帘。
封今歌的声音从外头传了出来:“明姿,坐好了吗?咱们准备出发了。”
他同绮宁都是骑马。
阮明姿还未答,封彩月那活泼的声音已从车厢里传了出来:“我们都好啦。”
封今歌笑了笑,坐在马上又朝桓白瑜那拱了拱拳:“殿下,下官便先送明姿回去了。”
桓白瑜淡淡的应了一声。
袖下的手,却慢慢的攥了起来。
封今歌一声淡笑,嘱咐车夫“稳一些”,一行人离开了这丰亲王府门前的小巷。
桓白瑜在门前站了许久,直至那车队拐出了小巷,他依旧站在那儿,没有动过。
晋三原在心底叹了口气,同桓白瑜道:“殿下,今儿西疆边境几处小范围动乱的军报,还在您案头上……”提醒他该回府了。
桓白瑜神色冷淡的应了一声,却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晋三原也不敢再催。
半晌,桓白瑜这才转过身去,迈进了丰亲王府的大门。
好似迈进了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囚笼。
……
绮宁提前回了小院,将正屋里升了两个炭盆起来,把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待阮明姿从封彩月的马车上下来时,小廿已经下了马车,她一手拎着包袱,一手稳稳的将阮明姿搀下了马车,脸上没有半点勉强的神色。
封彩月在后面见了,啧啧称奇,心里多少平衡了些。
这小廿看着力气大的很,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三年两百两银子的活契,也不算亏太多。
阮明姿迈进院子,在院子里环视一遭,突然“啊”了一声,面露几分懊恼之色。
这下,小廿脸上也写满了几分紧张之色:“姑娘,怎么了?”
阮明姿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有点放空:“我腌的几罐酱菜……有几味调料还未放,已是错过最佳时候了。”
封彩月:“……”
她知道阮明姿是那天晚上出门买调料时被掳走的。
小廿却认真道:“姑娘做的东西都好吃,少几味调料,不怕什么的。”
阮明姿不由得多看了小廿一眼,心下微微一动。
不过,她这会儿当着封彩月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暖洋洋的屋子里,小廿将自己的包袱放在一旁,便过来细心的帮阮明姿解着狼皮氅衣的衣结,神色认真,手法麻利,纤细的手指纷飞一般,几下就把衣结给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