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初笺 > 115、第 115 章全文阅读

李煦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仔细考虑过成亲的事, 他一直觉得没人配得上他。

这次倒是捧了不少书看习俗,放在手能拿到的地方,时不时就看两眼,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要做红娘。

钟华甄比别人要了解他, 靠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这种书时,还有一种异样的奇妙感。

在她觉得李煦只是个能利用的朋友时, 经常看到他对女子的冷漠嘲讽, 也曾有过不少次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腹诽, 觉得他以后要孤独终老。

没想到自己倒是把自己给了他。

这次回京不是小事, 他是打了胜仗的皇帝, 征战多年, 保家卫国, 不同凡响, 百姓都在热闹非凡的街边两道迎接, 威风至极。

钟华甄比他先一步入京,还在京城的酒楼中看他冷面肃容从骑马而来, 每每见他表里不一的模样, 她都忍不住笑。

两个小孩年纪太小, 若是离开父母十几年,怎么看都不像话。长公主不打算回京城, 也没想苦着孩子,所以就找了个庆贺帝后大婚的由头, 让小七跟着钟华甄进京, 她一个人守着青州。

钟华甄离开青州那时,心觉愧疚,长公主却只是握住她的手, 和她道:“你小时候很听话,我对你却不怎么上心,先帝做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可你和我不一样,既然我已经说过随你想做什么,那便不会反悔,很多东西本就该由我背。”

小七是个聪明的孩子,要走的那些天里长公主跟他说了不少话,他也隐约明白不能让别人知道钟华甄是他娘的事。

“当年我和先帝说想保留你父亲存在的痕迹,他便应了我,让你做了十几年的世子,”长公主又和她说,“我们前几年来青州时他下过圣旨,让你继承侯位,现在身份虽是小七的,但你要是遇到了事,借小七的权势就行。”

啾啾出生那年钟华甄称在外病重,等孩子一岁的时候,长公主才宣布她的存在,名义上是钟华甄在外不小心宠幸的婢女所生。

两个小孩都姓钟,养在侯府,李煦打算以后认他们做义子义女,让小七表现突出一些,之后再对外说他征战伤了身体,到时钟华甄就不用再生。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钟华甄根本就没娶妻,只要是她的孩子,钟府都会认。

等李煦的车队进宫之后,钟华甄这才回了钟府,去看两个还在玩耍的小孩。

朝中官员见李煦身上血气更胜以往,怕被他发现自己平日里的小动作,贪污还算小的,大的是在李煦出征遇险时联系别的皇子。

一时间谁也不敢多提别的话题,如果在这时候提立后不宜,铁定遭他不喜,便只敢恭贺他回京。

李煦却不是任人耍闹的,当场便丢出如铁证据,冷声下令,处置了好几位官员。

钟华甄那时在回钟府的路上,不在现场,只是听旁人说起这些人在李煦出征时阳奉阴违,又仗着身份高年级高,让人抓不到把柄。

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钟华甄关注过几次,那些都是大司马派的官员,但在李煦眼里都是小事,他在忙别的事。

乌黎已经被押进京中大牢,当年张相遇害,旁人陷害到钟华甄身上,若不是她反应快,这事就该归到她头上,可张老夫人一直觉得是她所为,李煦不想她被人误会。

他们久未没有回京,许多的杂事都堆在一起,有的事情底下人能做,如魏函青一张嘴巴都已经学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但有些事,还是得李煦来。

张相突然离世对张家是个打击,但继皇后还是张家的,现在的张家依旧显赫,不过比起从前已经低调很多。

张老夫人被李煦扶着去地牢时,身体颤颤巍巍,见到乌黎后就泣不成声,她头发花白,恨不得要捡起地上石头砸他头破血流。

可她人老了,这些年憔悴了许多,没什么力气,等着秋后的问斩。乌黎也没因为她过来有太多的反应,他潜逃过几次,都被李煦的人发现。

于他而言,成王败寇。

李煦说到的事情就会办到,他也没辜负给张老夫人的承诺,在外多年,收复各地和突厥,谁都敬称他一句神武帝,无人敢惹。

张老夫人从大牢出来之后,直接回家中歇养,不再对外见客。

她拄着拐杖走路不稳,见过乌黎后一直沉默。张老夫人对李煦娶钟家人也没发表什么看法,她还没见过从青州来的孙臻,却从李煦的态度里看出了他对孙臻的在乎。

他从小到大就没什么看重的人,冷心冷情地,既然都已经到能从眼睛发觉一二的地步,定是动了真感情,张老夫人是过来人,没想阻止小辈。

……

钟华甄的样貌很是出众,从前在京城就把被传过各种各样的话,什么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子称号,都安在当年还是男儿身的她身上。

好在她已经离开多年,当年她也只待在李煦身边,没什么太过亲近的人,窈窕身形越显,长开后的小脸俏丽貌美,剪水双瞳含水,做女子时也不再像十几岁时的体虚,她现在要康健得多,和男孩时气质也不一样。

常人只觉她和钟家世子实在是长得像,难怪长公主会认她进钟家,但也正因为长得相似,大家心里都有一种淡淡的微妙,不敢当她面说。

李煦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同钟家世子亲如手足,她能成为皇后,怕也脱不了钟家的关系。

魏函青也听过未来皇后和钟家世子相像的消息,但他并没有关注过钟华甄。

他要处理的事也不是这方面。

魏函青平时就经常听到周围官员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心中的想法是自己只觉当初设想果真没错,钟华甄和李煦间一定有什么事发生,虽说去得可惜,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李煦回京,魏函青事情繁忙,他也没时间去钟府,没见过钟华甄。

直到有一天傍晚,他处理好事情,在回府的路上遇到钟府的侍卫,模样急匆匆,魏函青拦下问一句,才发现钟华甄被张老夫人找着去张府。

魏函青顿时一惊,连忙过去打算先把这个孙臻拦下来。

李煦下午去神武营巡视,不在京城,钟家和张家是有矛盾的,孙臻刚来京,或许不知道,这要是闹出事,指不定李煦得气成什么样。

但他迟了一步,等赶到张府下轿辇时,钟华甄刚好从里面出来,两个人恰好撞上,都愣在原地。

夏日炎热,傍晚不停有虫鸣,钟华甄脸上带着薄纱,穿身雪青衣袍,双眸微微皱起,想的是他怎么在这。

魏函青则是和钟华甄作对多年,一看到对方,几年前那种浑身咬牙切齿的不对劲又涌上来,他下意识就喊道:“钟华甄?你怎么还活着?”

张府外有钟府的车队,钟府侍卫在一旁护着。

如果是以前的钟华甄,会呛他两句,但她现在身份是孙臻,没见过魏函青,也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她站在张府门口上下打量他,然后转头看向身边带来的侍卫,手中玉骨团扇轻摇,细声问:“这位是?”

侍卫抱拳回她话。

魏函青这才回神,看她和侍卫在那一问一答。孙臻和钟华甄长得确实像,但孙臻显然要妩媚些,即便隔着面纱也能瞧出美艳,前凸后翘的,不是钟华甄那种病秧子能比,两个性别都不同,不可能是一个人。

他收回心思,出轿辇对她虚虚拱手,叫了一声孙姑娘。

魏函青还以为自己过来会看到她被为难,结果现在人都出来了,他倒不好出口说句担心钟家和张家闹出事。

钟华甄对他点点头,叫了句魏大人。

她样貌比当年的钟华甄还要盛,声音也娇娇柔柔的,魏函青心都动了一下,但他早已经成亲,妾室一堆,孩子都有三个,自不会对皇帝的女人有什么心思。

他暗中打量下她,总觉有哪里是他没想通的。

魏函青还没来得及想,远处马蹄落下的声音就突然传过来,他转头,看见李煦和几个侍卫纵马而来。

李煦勒绳停在张府门口,钟华甄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她提裙下台阶,问道:“你不是说要晚些回来吗?”

魏函青耳朵敏锐,听出他们二人间不一般的熟稔。

李煦把手伸给钟华甄,他没看到魏函青,对钟华甄说:“听说你出门了,我就先赶回来一趟,外祖母问你什么了?”

张老夫人以前不怎么接触钟华甄,但李煦还是怕她认出钟华甄,张相那件事他已经澄清,但张夫人心里过不过得去那一关,他不敢保证。

“魏大人在这,”钟华甄摇摇头,朝魏函青那里看了一眼,“你先回宫,日后再见。”

李煦回头看一眼,讶然道:“函青,你过来做什么?”

魏函青拱手,找了个理由:“近些时日许久没和张大人探讨朝政,故前来一趟拜访。”

李煦也不傻,猜到他是因为钟华甄而来,颔首说:“天色已晚,你这些日子劳累,回去吧。”

他边说话边向钟华甄招手,看样子就知道是要亲自送她回去。

魏函青在这里,钟华甄还真不敢让李煦这么直白就把自己送回钟府。

她自然握住李煦的手慢慢推回去,假装成什么都没发生样,说:“陛下日理万机,记得回宫好好歇息。”

不说他们二人现在有婚约,大庭广众之下,他就这样送她回去,魏函青下巴都得掉。

李煦皱眉。

魏函青下巴倒没掉,但他越看李煦和钟华甄的相处,越觉得不对劲。

他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懂得看人脸色。魏函青把疑心收了起来,不好在这耽误,先行礼告辞。

轿夫抬着轿子往回走,他掀开轿帘,偷偷往回望,看到李煦下马送钟华甄上马车,而钟华甄揉着额头,似乎不好当面拒绝,一脸的无奈。

天已经快黑了,魏函青慢慢放下手上的帘子,在想当年钟华甄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京城。

照理来说,钟华甄应该是在二十岁的时候回青州,长公主那般忠诚于先帝,就算是冒大不韪的性子,离开得似乎也快了些。

先帝逝世后,长公主没回京一事也值得商榷,那时只有钟华甄回来了。他从前觉着无聊,还提酒去找过钟华甄,但她那时称病,显然不在。

他一直跟钟华甄作对,是因为最懂李煦和她的关系,他们两个之间不正常,魏函青提酒去找钟华甄,发现她不在府中时,就猜到李煦把钟华甄带去了战场。

魏函青感觉哪里不对劲,就好像脑中梗了一条横沟,跨不过去就想不通。

魏函青突然一僵,想起孙臻随军去战场行医的事。

孙臻冒险在神武营治疫毒的事传得很开,几乎谁都听过。

他心中起了一种猜测,又下意识否认,单钟华甄不懂医术这点,她就不太可能是孙臻,再说孙臻也肯定不是男的,看那身形就知道。

钟府那一对属于钟华甄的儿女,哪有那么多种奇奇怪怪的可能?

魏函青松了口气,把心放了下来,总不可能自己一直在和个女人作对,这哪像话?

直到帝后大婚那一晚上,钟府小侯爷头次露面,魏函青脸色一变,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这位叫钟湛的小侯爷和李煦有那几分相像,但要说不像,也确实不像,旁人没觉有什么,魏函青手上的杯子却差点没拿稳。

旁边同僚在喝酒,随口问他一句怎么了,魏函青朝上看了眼,面如土色道:“我以后可能升不了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