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此时,躺在炕上假寐的四爷,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中,他从记事起就生活在重重算计的深宫大内,看得就是那些如花朵似的娇艳女人口蜜腹剑地斗来斗去,他最希望的生活就是平平静静,不求真的能做到和平共处,但是起码能维持面上的平和,原本这一切,仿佛并不困难,就算是府里头女眷最多的时候,也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女人居然变得动辄就要人性命了。
"呼!"
四爷心情郁结地翻了个身,正好瞧见尔芙坐在他身侧,嘴角含笑打扇子的恬静样子,便也不再装睡了,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就将尔芙揽进了怀里,徐徐吐了口气,低声说道:"为什么她们都会变得这么可怕,你也会变么?爷不想看到你变成这幅样子!"
"也许她们心里也有无奈和委屈吧!"尔芙退出四爷的怀抱,怯生生地挑眉窥了眼四爷,语气里满满都是小心翼翼的幽幽道。
尔芙还真不大适应做出这种深闺怨妇的表情...
在她看来,'你若无情我便休';这种事在清朝是不现实,但是你若无情,她大可以带着孩子过自己个儿的小日子,完全不需要非得围着个男人打转转。
说白了,她就是不太在乎什么爵位、权势这些东西,到底还是现代人的思维,想着就算有朝一日是她的什么冤家对头得到了那张统御天下的椅子,她也可以领着孩子们去过'农妇山泉有点田';的乡野生活呢!
不过,这也并非是行不通...
也许在这大清朝的地面上是行不通,皇上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想灭了谁就灭了谁,可是天底下是那么大,这片土地行不通,大不了就随着那些洋人去另一片大陆好了,也算是做个第一批移民者吧!
想到这里,尔芙脑洞大开地傻傻笑了。
"你这是又想起什么事情了,傻笑什么呢?"四爷戳着尔芙的脑门,挑眉问道。
"还能想什么,还不是想您今个儿怎么怪怪的,一会儿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一会儿又闷闷不乐地躺在炕上生闷气,这到底是谁得罪您了,您倒是说说看,这成天憋在心里,也不怕气坏了自己个儿!您再看看您,人家在这里好心好意地陪着您,您还这么欺负我这个弱女子,您也不嫌弃丢脸..."尔芙揉着被四爷戳得有些疼的脑门,娇气地站起身来,满脸不痛快的嘟哝着,差点就要伸手指着四爷的鼻尖说四爷是在拿她撒气了。
"好啦,爷这不是一时手滑了么!"四爷无力地举手投降道。
尔芙重新窝回到四爷的怀里,笑着撇了撇嘴,扯着四爷的衣襟就问起了钮祜禄氏的事情。
这次,四爷已经整理好了复杂的心情,倒是也没有对尔芙藏着掖着,便这样与尔芙脑门贴脑门,鼻尖贴鼻尖地凑在一块,慢声细语的将昨个儿夜里随安堂那边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尔芙,听得尔芙一愣一愣的,暗道:这钮祜禄氏的心思缜密,不愧是八大姓出身的女子,当真是底蕴深厚,从小就学会了装傻卖呆的示弱,更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讨好了宫里的娘娘,拿下一个进四爷府做格格的名额,只是也不知道德妃娘娘知道自己个儿识人不清,居然将这么个人精似的玩意儿送进府里给自家儿子添堵,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声!尔芙没心没肺的想着,嘴角的笑容在一点点的放大着。
"爷被她装疯卖傻的骗了,还任劳任怨地替她侍疾了一整夜,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四爷语气温柔的问道,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危险的信号。
尔芙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点头说是,只是她是个老实人,虽然已经很努力地掩饰脸上的笑意,但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幸灾乐祸的小心思,也亏得四爷并没有存心和她计较,不然...
啧啧啧...四爷想着,抬手抹了抹尔芙的发顶,将她有些乱的发髻抚平,扶着她坐正了身子,眼神坚定的认真说道:"胡太医那边,爷会去打招呼,保管他不会往其他地方想,至于她钮祜禄氏,既然她那么喜欢装病,那爷打算成全她,将她送到庄子上,好好养些日子身子,只是爷到底可怜小六儿,早晚还是会把她接回来的,希望到时候你不要介意!"
"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要是还耍小性子,那不是比小七还不懂事了。"尔芙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竖起三根手指的保证道。
当然,她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四爷就是这么一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人,钮祜禄氏这回跟四爷耍心眼儿,让四爷都上当受骗了,四爷要是还能相信她,或者是宠上她,那除非是四爷也被人穿越了。
呃...这种可能性应该比中彩票还低的说,所以忽略不计。
这事说开了,两人之间的那点小摩擦,也就彻底不见了,正值晌午,日头很是刺眼儿,四爷倚着炕柜,掩唇打了个哈欠,便大手作怪地将尔芙发间的几件钗环首饰都取了下来,扯着穿着一身中衣的尔芙就一块滚到了炕上,大被同眠地睡起了午觉来。
就在尔芙抱着四爷的腰肢,睡得香甜的时候,钮祜禄氏那边就乱起来,先是钮祜禄氏耍赖地不肯吃饭,然后是闹着要找阿玛、额娘的坐地上打滚撒泼,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除了尔芙这个睡着了打雷都听不见的觉主外,这长春仙馆、绿荫轩、含碧堂等几处院子里住着的人都已经来到了随安堂的外头。
弘轩和小七,那绝对是一脸的好热闹八卦神情。
几个孩子们的陪读,则是眼底有着些许的担忧和不安,同时偷偷扯着弘轩和小七,似乎是打算将俩个小主子都拉回到院子里去,免得在这里惹上什么是非。
至于四爷,那表情就很好理解了,唯二字可形容,那就是愤怒,这也不怪四爷没有同情心,毕竟任谁看到这么一个大美妞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在地上打滚哭,总会有些心疼的,但是若是这个大美妞是故意装疯卖傻的,那看着就只有恶心了。
四爷就是这么想的。
他快步走进随安堂,厉声吩咐宫婢将窗门关好,同时安排了苏培盛将随安堂外面那些围观群众驱散了,这才一转身从地上抓起了滚得发髻散乱的钮祜禄氏,连拉带拽的将钮祜禄氏扯进了内室里,脸黑如锅底地坐在了窗边的圈椅上,眼神森冷地看着钮祜禄氏。
"你还不愿意说实话么?"四爷单刀直入的戳破了钮祜禄氏装疯卖傻的撒泼行为,冷声问道。
钮祜禄氏心下一惊,登时就放弃装疯卖傻了,也不再忸怩地往四爷身边凑,动作干净利落地撩起袍摆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眼圈泛红的叩首道:"妾身知罪,只是妾身也是无奈之举,妾身发现那白玉山子里,有对身子不好的脏东西,想起那白玉山子是侧福晋送的,一时冲动就让人请了爷过来,可是听苏公公所说,妾身也明白是被人利用了,但是这东西是侧福晋亲自送来的并没有错,就算妾身并没有经常把玩,也能认出那些碎玉片子是白玉山子上的碎片,而能在妾身身边做出这样手脚的,定然是妾身身边人,妾身实在是不敢大意,妾身一条命不值钱,丢了也就丢了,妾身却实在是舍不得小六这么小就没了娘,只有装疯卖傻的希望能糊弄过那动手的人,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和爷说这事!"
"你的意思是从昨个儿到现在,你都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机会和爷说了?"四爷冷笑着反问道。
"四爷容禀,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是房间中就妾身和爷两人,可是也难保窗外、墙根儿底下没有人在听声,妾身实在是怕,所以这才拖了下来,却不想让爷先从旁的地方知道了这事,惹得爷动了这么大的怒,妾身有罪,还请爷看在妾身有情可原的份上,不要和妾身一般见识了。"钮祜禄氏此时无比的痛恨起了瓜尔佳尔芙,若不是她不按照约定保守秘密,四爷哪里会知道她是装疯的事,只要等她再努力几日,让四爷对她多了那么一丝怜惜,她的日子就能换一种过法,可是她却忘记了,她和尔芙本就是情敌一对,尔芙可以暂时答应和她合作,却不可能就那么消消停停地做她的登山梯。
钮祜禄氏一番话,说的是入情入理,可是却经不起推敲,四爷也并没有因为她几滴眼泪就改了主意,只笑着看着钮祜禄氏哭哭啼啼地诉着委屈,一直等到钮祜禄氏说得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才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朗声唤进了苏培盛,让苏培盛去安排车马,"钮祜禄格格身子有暇,脑子也是糊里糊涂的,这若是在留在府里头,怕是还要闹出笑话来,不论是为了府里的体面,还是为了钮祜禄格格好,爷都该为她寻一处清静的地方养身子,爷记得大兴庄子上,有一处三进的小院子空着,倒是正好给钮祜禄格格养身子,爷命你挑选几个合适的人手,也免得钮祜禄格格过去身边人手不够使唤。"
"奴才遵命!"苏培盛怜悯地看了眼钮祜禄氏,痛快答道。
要不说侧福晋出手,那真真是报仇不隔夜,这连个午时都没到,早起还被四爷放在心上的钮祜禄格格就被四爷打发到了庄子上去养病了,厉害,厉害,真厉害。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旁人不清楚大兴那个庄子,单听四爷说是个三进院子,还以为是个不错的去处,可是苏培盛是清楚的,那院子早就荒凉得不成样子了,房顶的瓦片缝隙都长了草儿,北院墙更是倒了半截,素日里,连庄户家里头的那些淘气小子玩耍的时候都不往那边跑,这猛然的就要将钮祜禄格格送去,临时修葺是肯定来不及了,就算是庄子上的人一块动手,也顶多就是能将院子收拾得干净些罢了,被送到那里去养病,怕是钮祜禄格格这病就要更严重了吧!
苏培盛这般想着,腿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东边张罗车马,西边挑选粗使婢仆,不到小半个时辰,这送钮祜禄氏去庄子上养病的准备工作,他就安排妥当了。
那边,钮祜禄氏自是哭哭啼啼地不愿意走,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身,还是四爷一句话,"既然是想要装疯卖傻的保命,那就要做戏做得真些,你还是先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吧,等爷查清楚了这些事情,自然会让人解腻回来的!"这才让她恢复了之前的木讷,直眉楞眼的跟着小芝等一众宫婢坐上了油毡骡车。
钮祜禄氏从府里来圆明园的时候,傍着乌拉那拉氏大粗腿,坐着的是乌拉那拉氏那辆超豪华的嫡福晋专属座驾,进园子的时候就别提多风光了,这回离开,却是灰头土脸,连像样的衣裳都没带几件,也亏得有四爷让苏培盛从各处调来的几个小太监跟着,不然比当初李氏离京的时候,那怕是还要丢脸几分了。
车上,钮祜禄氏如鹌鹑似的缩作一团就缩在车厢的一角,不论谁开口相劝,她都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恐惧状,尖叫声此起彼伏,直叫得嗓子都说不出话来,这才开始撒开了腿脚反击,弄得小芝等几个近身婢女的身上都挂了彩。
小月是钮祜禄氏发现有孕以后,乌拉那拉氏特地赏下来的一个懂些医术的宫女,领着的是府里一等宫女的份例,平日看人都是用鼻孔的,这会儿眼见钮祜禄氏被四爷从园子里赶到了庄子上,也没了往日的傲气,学着其他小宫女和小芝说话的样子,便笑嘻嘻地凑到了小芝的身边,一边从怀里取出治疗外伤的药膏瓶子给小芝上药,一边将钮祜禄氏视若空气的平声问道:"小芝姐姐,你说格格这是怎么了,昨个儿不瞧着还好好的么,就算是眼神有些发愣,也没有这么手刨脚蹬的呀,要是格格以后就这个样子了,那咱们几个可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不会离开格格的!"小芝似是有所感悟的幽幽叹了口气,满眼心疼地跪在了钮祜禄氏的跟前,拧着帕子,沾着小月送上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钮祜禄氏手上的伤处,摇头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