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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暖阁里,香薰炉飘出袅袅青烟,待到尔芙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红灯高挂了。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揉着睡得发僵的脖颈,扭头瞧瞧靠着窗台小憩的四爷,低头看看自个儿身上搭着的锦被,嘴角露出了一抹温馨至极的笑容。

“醒了!”就在尔芙纠结着要不要起身去解决下腹中空空的问题时,四爷低头道。

“累坏了吧?”她回眸看去,笑着问道。

“还行,就是这胳膊一直搭在窗台上,现在有些麻了,快帮我捏捏吧!”

尔芙闻言,笑着点点头,蹭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替他拿捏着动都不敢动的胳膊,柔声打趣道:“难得看到你有这样窘迫的样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呢!”

“笑吧,要不是怕吵醒了你,爷早就去旁边歇着了!”四爷没好气的嘀咕着。

“好好好……”尔芙有些羞涩地用脑袋瓜儿装着四爷的肩膀,嘴角却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其实她挺喜欢这种两人静处的感觉,只是这府里让她烦恼忧愁的人太多了,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表达下自个儿的感动,外面就想起了诗情的声音。

“真是一醒来就有着数不尽的烦恼。”尔芙闻声,满脸嫌弃地吐槽道。

说完,却还是忙替自个儿和四爷收拾好身上有些褶皱的袍服,将外面已经在暖阁门口等候有一炷香工夫的诗情叫进来了。

“什么事儿啊?”尔芙半靠在炕柜上,轻声问道。

诗情这脸上还带着几分恼怒之色,恭声道:“主子,各院主子过来请安来了!”

“让她们先在前面穿堂等等吧,我和四爷收拾收拾就过去。”尔芙瞧出了诗情的脸上不好看,却不想当着四爷的面追问清楚了,但是却将这事放在了心里,想着等一会儿没有人的时候再问,随口敷衍道。

诗情也知道当着四爷的面告其他各院主子的状是不理智的,抿抿嘴儿走了。

不过四爷那眼神……一点不近视,尔芙都能看到诗情的不对劲,何况四爷呢……

“看样子你院里这丫头是受什么委屈了!”只是他没有急着追问,因为他知道肯定是有那些烦心事让自个儿不痛快,但是让他不吱声吧,他又管不住这点好奇心,所以诗情才一离开暖阁,他就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冲着尔芙嘀咕道。

“管她呢,左不过是你后院里的那些个女人呗。”尔芙没好气地回嘴道。

“一会儿爷替你和你院里的诗情做主。”四爷毫无原则性的偏袒道。

“信你就怪了,看看再说吧,这大过年的,我是真不愿意多生是非了!”

“不行。”尔芙打圆场,四爷反倒是认真起来了。

这还真不是四爷多事,实在是这些日子因为佟佳侧福晋的事儿,这府里就一直乱哄哄地闹腾着,要是自个儿再不出声,估计这些女人就要翻天了。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离开了暖烘烘的大炕,各自穿戴整齐地往穿堂去了。

直到三更梆子声响起,暖阁里的说话声才消失。

哭得累了、说得倦了的尔芙,懒懒倚在四爷的怀里,迎着温暖的烛光,看着眼圈微微泛红的四爷,浅浅一笑,哑着嗓子调侃道:“什么事情都压在心底,您这些日子都憋坏了吧!”

“不许胡说,爷怎么可能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四爷伸手捂住尔芙波光闪烁的灵动眸子,略显心虚地小声嘟哝了一句,扯过大炕边叠着的被子,和衣揽着尔芙就这样睡在了窗边,再也不想动弹一下。

他死都不会承认,他居然也有钻进牛角尖的时候。

累坏了的尔芙,窝在四爷的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四爷瞧着她恬静的睡颜,嘴角微微勾起,手臂慢慢收紧,也这样拥着尔芙睡了过去。

一夜长谈,他也有些累了。

只是良好的生活习惯,让四爷并没有睡多久,便揉着胀痛不已的脑袋坐起身来,他瞧着窗外忙碌起来的粗使仆役,扭头瞧了眼甜睡着的尔芙,伸手拂过她如画的眉眼,轻声唤道:“小懒猫儿,快点起来洗漱洗漱,吃过早膳再睡。”

“唔……”尔芙闻言,懵懵地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分析眼前的情况,便不大适应眼前光线的,将脑袋埋到了四爷的怀里,撒娇地磨蹭着四爷的胸口,如呓语似的嘟哝着,“我不饿,不要吃早膳,我还要继续睡。”说着话,她就扯着滑下肩头的被子,一副要继续睡去的样子。

四爷忙拦住她的动作,轻声哄着,如哄逗孩子似的,扯过搭在一旁的厚袄搭在尔芙的肩头,又扯着帕子替尔芙擦去脸上的泪痕,这才招呼着已经在廊下候着的宫女捧着洗漱的家伙式进来,伺候着尔芙起身,而他则趁着这机会,领着苏培盛往后面的小厨房走去,如小七那丫头说的那般,这男女相处就该是互相体贴才对,他要给为他生育两双子女,现在还为他怀着孩子的尔芙,亲手准备一次简单的早膳。

要说四爷本不是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他猛然出现在小厨房,可将小厨房里忙活着的厨娘和小生子吓了一跳,好在小生子是个做事稳妥的,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来到了四爷的跟前儿,四爷略微简单吩咐了几句,小生子就明白了过来,他强压下想要八卦的心情,打发了那些个眼中闪过这八卦之光的仆妇,镇定地让出了掌灶师傅的位子,指挥着笨手笨脚的四爷,很快做出了两样像模像样的小菜。

“爷记得你们主子最喜欢用银耳百合粥和卤牛肉,你稍后将这两样吃食的做法写出来给苏培盛。”第一次下厨就准备出两样味道不错的小菜,让四爷在做菜方面的自信心大增,他瞧着一样样装进食盒的精致点心,扭头瞧了眼菜板上切成半透明薄片的卤牛肉,一边就着苏培盛端着的盆洗手,一边对着小生子吩咐着。

“奴才遵命。”小生子自是不敢提出反对意见的恭声答道。

自觉自己个儿做了一件大事的四爷,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厨房,站在廊下吹散了身上的烟火味,这才迈步回到了暖烘烘的房中,他瞧着倚在炕边打憩的尔芙,笑着走上前,伸手刮了刮尔芙的鼻尖,低声道:“丫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按时休息,明明知道自己个儿还怀着身子,居然还拉着爷谈那么久,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呢!”

“哼,还不是您总是将话藏在心里头,我才会这般逼您。”尔芙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接过丫儿送上的蜜糖水抿了口,润了润沙哑的嗓子,轻声反驳了一句,顺手扯了个软枕,塞到了腰后,仰着脑袋儿就准备继续打憩,不再理会得了便宜卖乖的四爷。

“早膳就要送过来了,吃过再睡。”

四爷也知道尔芙累坏了,瞧着尔芙眼底的黑眼圈,他也是一阵阵后悔,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地信了身边那些个挑拨离间的话呢,累得尔芙孕期都不能安心养胎,他明明知道尔芙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已经很辛苦了,却还这样疏远、冷淡她,他真不是个好男人。

不过好在,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小厨房那边,很快就将准备好的早膳送了过来。

四爷瞧着摇摇晃晃起身的尔芙,忙招呼着丫儿和雪媚两人将方桌摆在临窗大炕旁边,亲手接过青黛送上的热帕子给尔芙擦了手,打发了要上前伺候的婢仆,添了一碗滋阴补气的红枣桂圆粥,递到了尔芙手边。

打从尔芙有孕,自己就没怎么陪过她,自觉失职的四爷,宠溺地对着尔芙一笑,伸手擦拭着尔芙嘴角沾着的水痕,轻声说道:“你先委屈委屈在炕上对付口,等一会儿好好睡一觉,爷今个儿就在这里陪着你。”

“我可没有爷那么清闲,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府里各院主子的过年新衣都要重新准备,也不知道针线上那边的人手能不能忙过来……”虽说尔芙很享受这会儿的甜蜜时光,但是她到底要对得起四爷给她的那份尊重和信任,想着过年后就要成为四爷身边名正言顺的女人,她不能如以往似的那般当个吃饱就睡的米虫,她娇嗔着摆了眼四爷,嗔怪道。

四爷表示他将嫡福晋的位子交给尔芙,可不是想让尔芙为他操心劳力的,虽然他作为男子,不好插手后院里的这些琐事,但是他却明白府里头那些个跟红踩白的势利眼的小心思,只要他对尔芙足够重视,就算是尔芙有些小糊涂,那些人都不敢糊弄尔芙的,他笑着替尔芙添了一筷子小菜,又将香酥脆爽的脆饼,送到了尔芙的小吃碟中,笑着说道:“这些事就交给丫儿她们忙活着就是了,哪里就需要你这个主子过去忙活,府里养着那些个管事,也不是请她们来白吃饭的。”

“那我也得过去看看,再说白天里睡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

您也别太娇着我,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娇弱。”虽然四爷是好心,但是尔芙却不领这份情,她个性懒散,却并不是个拿不起事来的人,只要是她想要做好的事情,她就算是不吃不睡,也绝对会打理得妥妥当当,她可不愿意被四爷当做养在金丝笼里的鸟儿。

四爷知道尔芙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也就没有多说。

他瞧着不服气瞪眼的尔芙,嘴角微微一扬,朗声叫了丫儿进来,轻声叮嘱了几句,交代她要仔细照顾好尔芙,又将自己个儿身上挂着的一枚玉佩交给尔芙,让她能更加硬气地对付府里头那些个不服管教的老仆,陪着她好好用了一顿早饭,便也就回前院去忙碌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让张保安排人盯着府里头的动静。

四爷并不是不信任尔芙,他只是怕累坏了小妮子,也怕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伤到了一心为自己个儿打算的尔芙,安排好了这些,他这才松了口气,专心对付朝堂上的大事,虽说康熙老爷子已经定下了四爷作为继承人,但是为了避免出现昔日诸皇子明里暗里针对太子的事情,康熙老爷子并没有将诏书昭告天下,也并没有在各方面表现得格外优待他,为了能证明自己绝对能担得起治理天下的重任,他必须要做出更加亮眼的表现来,最近他一直忙着府里头的这些事情,疏忽了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素来看不惯老八笼络朝臣行径的三阿哥胤祉,突然就和老八一伙人和睦起来,甚至渐渐有结成一党的迹象。

这些烦心事,他不愿意让尔芙担心,却不妨碍他为此发愁。

如果说老八在朝臣心目中是一个贤明谦和的形象,那诚亲王胤祉仗着著书立说的千古功绩,在清流士子中的名声就更加高洁了,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合谋到一块,可当真是一件很让他无比挠头的事情,远比老九、老十这两个各有缺点攻讦的皇子加在一块,更要让他难对付呢!

“戴先生、邬先生,您二位说说,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四爷瞧着书房里落座的诸位幕僚,将注意力放在了他颇为倚重的二人身上,轻声询问道。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白娇命人赶制的这套大礼服,不论是针脚绣活儿,还是用料,皆是上乘,选择亦是大胆,舍弃了更加雍容端庄的红紫等色,选择更为清秀雅致的蓝白渐变色,再配上如雪般通体洁白的裘皮披风,反倒是那套名贵且精致的赤金累丝镶宝蝴蝶头面稍显不衬了。

四爷府里婢仆众多,其他事都有婢仆操持,但是给宫里和各府送的年礼,却必须尔芙亲自选定,犹记得她初次配合乌拉那拉氏张罗年礼的慌乱无措,现在连大嬷嬷都不在府里了,想到要自个儿亲自操持准备,她还真有些犯愁,愁得她连桑菊饮微苦的味道都忘了,端着碗,两口就喝了个精光。

说完,她又是一笑,轻抚孕肚,满脸欣慰的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邱嬷嬷的方向,柔声问道:“四嫂那边儿,嬷嬷没有怠慢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