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清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以前在夏家, 虽然夏家老两口没有刻意苛待,但确实过得不好。
比如吃穿, 老两口自己平时都不太吃荤, 一年就做一两套衣裳,省下来的银子要给夏俊楷赶考。这样的情形下,夏清清想要过得好根本不可能。
但是到了这里, 楚云梨给小孩子备衣裳襁褓的时候,顺便给夏清清也买了五六套衣衫, 连冬天的都备上了, 每顿都有荤菜, 用的东西都是新的。不止如此, 楚云梨带着她出去散步时, 还会帮她买些玩具。点心和糖基本每天都有。这是她长到七岁从未有过的事。
这孩子懂事,听多张嫂子劝楚云梨省着银子花的话后, 一开始还拿点心当饭吃,后来就每天只吃几块, 如此,便不用天天买了。
夏清清懂事, 楚云梨愈发欣慰, 看她整天呆在家中没事做,有时候会跑去跟着张嫂子做饭,便带着她出门去绣楼买了些绣线回来。
小孩子都喜欢鲜亮的颜色,夏清清很喜欢绣花,楚云梨含笑看着, 突然觉得肚子一疼,一股热流流出,“嫂子!”
张嫂子从厨房奔了出来,看到楚云梨脚下的水迹后,忙转身出门去找了隔壁的邻居,拜托他们去请稳婆。
夏清清有些吓着了,楚云梨摸摸她的发,“别怕,娘要给你生弟弟了。”
从午后煎熬到深夜,院子里才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母子平安。
楚云梨生下来的是个男孩,上辈子,这个孩子还没能生下来林立秋就没了,他连到世上的机会都没有。
生完了孩子就是坐月子,五十两银子还是很经花的,楚云梨赶路到安顿,再到采买东西,花了十两,往后就是母子三人的吃穿,她就是什么都不干,也不精打细算,至少也能花个三五年。
再说,就算身无分文。她也不至于就饿着自己,所以,银钱上楚云梨蛮大方,甚至还吩咐张嫂子买些药材回来熬药膳补身子。
刚生下来的孩子红彤彤的,到了快满月的时候,孩子变得白白胖胖,很惹人疼爱。
这日张嫂子买菜回来,笑着和隔壁的大娘道别,进门后看到屋檐下的母女两人。立即道,“你怎么出来了?坐月子不能吹风,以后有得苦头吃,赶紧进去。”
楚云梨生完了孩子特别调理了身子,虽然内里还没调理回来,但看起来精神不错,到了这里都没怎么出门,也没干活,手上和脸上的肌肤都白皙细腻了许多。
她不止没进门,还跟着到了厨房门口,看着张嫂子把买好的肉菜拿出来,问,“方才嫂子和大娘在说什么?”
“哦。”张嫂子本来是想要跟她说些肉菜的价钱,好让她心里有数,听见她问这个,兴致勃勃道,“我们俞城得中的进士回来了,听说这一次俞城中了三个,知州大人还要设宴宴请他们和俞城举子,我们去买菜的时候,好的都让他们挑走了。今天的菜还贵了点……”
这边离衙门很近,后衙采买太多确实会有些影响。楚云梨随口问,“听说有些考中了进士的人并不回乡直接赴任,三个都回来了吗?”
张嫂子一顿,迟疑道,“不知道。”见楚云梨对这事似乎特别有兴趣,她立即道,“明天我再去帮你问。”
见楚云梨若有所思,张嫂子拿着一块肉,欲言又止,还是道,“你要是只有嫁妆的话,这样吃会不会把银子花完了?你还有两个孩子呢……”
楚云梨摇头,“不会,我爹娘应该会来找我。”
张嫂子顿时就不说了,有丰厚嫁妆的女子,娘家应该不错。就是让夫家给搓磨成这样了,不过养了一个月,肌肤都白了许多,看起来就二十出头的女子。养得这样好,娘家大概不知道她吃的苦……张嫂子心里想着,等看到她娘家人,要不要说说,好歹讨个公道。
当日晚上,楚云梨出了门,去了后衙那边,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基本没人。她站在后衙外的巷子口,听着里面的人寒暄辞行。
期间就有夏俊楷的声音。
从大门口到巷子外有段距离,听着有人问,“夏兄,你怎么这样着急?再过两日,知州大人还想请我们见见底下的大人呢。一脚踏入仕途,不能太刚直,该见的人还是要见的。”
后面那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有些交浅言深的意思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表弟,陈兄说得对,我也觉得你该多留几天,表弟妹在家好好的,有舅舅他们看着,不会有事的。”
夏俊楷的声音立即传来,“我知道,但立秋要生了,兴许已经生了,我想回去陪着她。”
听到这里,楚云梨捂住胸口,心里愉悦无比,这是林立秋的情绪。
想到什么,她转身就走。
三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巷子口。
正值秋日,月凉如水。一个女子飞快远去,三人先是一怔,夏俊楷一看那熟悉的身形,下意识唤,“立秋?”
月色下其实看不清,那女子只是身形相似,走路的神态其实和妻子不同,他妻子是绝不会走这么快的。别说那两人,就是夏俊楷自己,也觉得自己酒喝得太多认错人了。
听到了那些话,楚云梨就知道,夏俊楷送回来的信肯定有问题。但若是想要知道幕后主使,她现在不宜出面。
这问题其实很简单嘛,把妻子赶走另娶,这事情若不是男子自己的本意,那就该是别人的意思了。只要他们母子不露面,到时候该有人出来保媒,出来的那人,很可能就是幕后主使。
只是,若真不是夏俊楷本意,林立秋母子也太惨了点。
一路上避着人,她的屋子一直都点着烛火的。推开门就看到夏清清抱着襁褓坐在床上,看到她进门,顿时一喜,“娘,您去哪儿了?”
楚云梨面不改色,“我去茅房。”
她还没满月,接下来一直没出门,除了带孩子,就是教夏清清绣花。日子还算安逸。
……
看到了那个女子,夏俊楷愈发想念妻儿,翌日一大早就带着表哥尹昌乐租了马车往百花镇而去。
但是再快,路过县城时,也得进去拜见过县令大人,又耽搁了一天。表兄弟俩再次启程,连夜兼程,回到百花镇时,已经是七天后的晚上了。
天已经黑了,尹昌乐邀夏俊楷再家住一晚,休整一番,第二天再回。
夏俊楷一路疯狂赶路,一刻钟都不想耽搁。但真到了镇上,又有些紧张,在看自己浑身风尘仆仆,便去了尹家。打算洗漱一番,睡上一晚,精神养好了再回家!
洗漱完后,夏俊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听着外面的虫鸣声也觉得焦躁,干脆翻身坐起,去敲了车夫的门,连夜回家。
月色森凉,夏俊楷的心情却格外愉悦,他一路上掀开帘子看着路旁的景致,镇上离村里坐马车就一刻钟,马车还没到村口,村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听在夏俊楷的耳中只觉得格外亲切,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胸腔里满是激动:爹、娘、立秋,我不负所望,回来了!
马车在夏家门口一停,夏俊楷立即跳下马车,伸手去敲门。
没多久,正房的烛火亮起,周氏披衣打开门出来,月色下看到门口停着马车,姑子家的马车她还是认识的,忙过去开门,待看到门口一身长衫的儿子时,眼眶一热,“俊楷,你回来了?”
又伸手去摸他的脸,还扬声喊,“他爹,俊楷回来了。”
几息后,夏父也披衣起身,大概赶得太急,鞋都穿反了,但他却顾不上,喜道,“我儿回来了?”
一家团聚,虽然人不多,但气氛热切。期间夏俊楷好几次看向自己所住的厢房,见到屋子的烛火始终没有亮起来。他心里有些不安,“娘,立秋生了吗?”
周氏惊讶地瞪着他,然后和夏父面面相觑。
好半晌,夏父才迟疑道,“你不是说要另娶妻室,让……我们赶她走……”
晴天霹雳!
夏俊楷面色肃然,“爹,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夏父急匆匆进门,很快翻了一堆纸出来,“你这里写着的,说仕途需要强有力的岳家,以后你要另娶妻室,让我们赶紧把她和清清送走……”
夏俊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连日以来赶路疲惫,大喜大悲之下。夏俊楷病了。
他这一病,夏家老两口也知道了儿子的心意,互相责怪起来,“我就说俊楷对儿媳妇那样上心,为了她生孩子都要放弃会试,怎么会赶她走?”
周氏急得团团转,“不是你决定让她走的吗?林氏也是,明明他姑姑都和我们说好了送去隔壁镇,偏她自己要跑,如今到哪里去找?”
夏俊楷只在床上躺了一天,便拖着病起来了,先仔细看了信纸,然后一把抓着去的林家,仔细问了林母当时的情形和妻子留下的话,实在没有头绪。
林母见他问得仔细,又一脸苍白,也不安起来,“当时她说去接你,难道你们没遇上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俊楷唇动了动,实在说不出自己爹娘把将要临盆的儿媳妇和七岁大的孙女赶出去的话。再说,林家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说出来也只是让林家跟着担心而已。
“没什么,我去找她。”夏俊楷一脸严肃,“我回来的太急,忘记了我们约好的地方,我去接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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