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玉特意回来,以为能和兄长拉近关系,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想到秦丰安对此的不以为然,他又忍不住心生嫉妒。也只有这样的大家公子,才有底气不与那些公子来往。他也不愿意跑出去应酬,说话做事都得注意,一个不小心就要得罪人,却又不得不去。
离开园子,林端玉心头挺难受的。
回到自己院子,看到了张红玉,他心情就更差了。
若不是娶了她,他能少费不少心神。
张红玉本就知道他对自己不如先前重视,也不敢撩拨,想到田兰芝口中说看到他和杨家兄妹过从甚密……她只觉百爪挠心,可又不敢问。
他要是有所隐瞒还好,万一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了怎么办?
林端玉沉默了许久,心里一直设想着诗会上会有的各种意外,抬眼看到了对面的张红玉,问:“你怎么不说话?”
张红玉不敢说啊。
“夫君,我看你似乎想要安静一点,这才没开口。你饿不饿?”
林端玉揉了揉眉心:“早些歇着吧!”
终于开了口,也没迁怒生气。张红玉大松一口气,又试探着问:“这一次能在家里住多久?”
“大概两三天。”林端玉随口答。
张红玉本就不是个气量大的人,关乎自己下半生的事,她更是放不下。到底还是忍不住:“我听友人说,看到你和杨姑娘说话,你们俩很熟吗?”
林端玉霍然扭头,脱口问:“你从哪听说的?”
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反应太过。他缓和了语气道:“事关别的女子名声,你别乱说。”
张红玉垂下眼眸,两人做夫妻没多久,但她自问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方才那一瞬间他肯定是心虚了的。
这男人真的有了想和杨姑娘亲近的想法!
那么他是想纳她,还是想娶她呢?
无论哪一种,张红玉都接受不了。后者更是需要她腾位置!
要么休了她,要么杀了她……想到此,张红玉活生生打了个寒颤,她闭上眼,假装熟睡过去。
稍晚一些的时候,刘姨娘过来了,母子俩几日不见,特意去了外间说话。
张红玉努力支起耳朵,却什么都听不见。
越是如此,她越是慌乱,觉得母子俩在密谋一些对她不利的事。
事实上,母子俩也在说她。
“杨姑娘那边如何?”
林端玉读书多年,并不是蠢货,因为天才少年的名头,有不少姑娘心悦他,更是有那大胆的找他表明心迹。因此,他对于姑娘家的心思也能猜到一点。笃定道:“应该有些想法,但有所顾虑。她……或许不想为妾。”
刘姨娘皱眉:“那怎么办?”
林端玉也想知道啊!
他叹口气:“姨娘,我还年轻。咱们不着急,等我考中了功名,父亲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不一定非得靠岳家。”
刘姨娘很不甘心,她咬了咬牙,看向内室:“那丫头又善妒又帮不上你的忙,还不如换人。”
林端玉无奈:“她当初本来就抛弃了名声才和我在一起,我若负了她,那成什么人了?”
刘姨娘叹息:“你啊,就是太厚道了。”
叹了这么一句,倒也没再劝说。
林端玉想了想:“莲藕如何?”
“能吃能睡,挺好的。”提起那丫头,刘姨娘又有些心塞,这无论何时,庶出生在前头,都不是什么好名声。这孩子一落地,那可就是儿子一辈子也洗不清的污点。
想到此,她又把执意留下孩子的夫人骂了个死臭。
“那孩子不能留。”刘姨娘厉声道。
林端玉皱了皱眉:“娘,到底是我的血脉,还是不要……”
“你安心读书,其他的事情有我。”刘姨娘粗暴地撂下话,飞快离开。
又过几日,楚云梨两人在园子里练剑时,又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来。打头的脚步声沉重,还跌跌撞撞的,楚云梨抬眼看去,就见朝自己求救过两次的莲藕捂着肚子面色煞白踉跄着过来,远远看到她就摔倒在地,手朝着她的方向伸来。
楚云梨见状,即刻收势跳过去,姿势潇洒又好看。刚才隔着花木,楚云梨没看清莲藕的下半身,跳近了才看到她裙摆上满是血迹,脸上一点血色都无。
莲藕死死拽着她的裙摆,泪水夺眶而出:“夫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楚云梨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身后追来的人已到跟前。看到楚云梨又插了手,几人有些迟疑,低声商量过后,由一个婆子上前禀告:“大少夫人,莲藕姑娘……她跟发了疯似的,从高处跳下,然后往这边跑,并不是奴婢等对她动手。”
莲藕惨白着脸:“不,是你推我下来的!”
“先去请大夫。”楚云梨冷声吩咐,方才她已经把过脉,莲藕不只是摔伤,还用了一些对腹中孩子极为不利的药物,这孩子已经落了。
无论如何,请大夫过来,先把命保住再说。
果不其然,大夫过来把脉后直摇头:“孩子保不住了。”
莲藕听到这一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恰在这时,刘姨娘赶了过来。她带着人,脚下走得飞快,在离楚云梨几步远处站定行礼:“大少夫人,这丫头太不懂事,又来打扰您。请容妾身将她带回去管教。”
楚云梨似笑非笑:“孩子已经没了。”
刘姨娘愣了一下:“我听伺候她的人说,是她自己非要从高处跳下……妾身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大少夫人这话……似乎话里有话。难道大少夫人觉得是妾身害了她?”
楚云梨反问:“难道不是?”她一脸严肃:“母亲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让你好好给莲藕安胎,护住这个孩子。可是你又一次的拿母亲的话当耳旁风,刘姨娘,容我提醒一句你的身份,你是个妾,要听母亲的吩咐!你一次次挑衅,是觉得母亲脾气好不会怪罪于你?”
刘姨娘低下头:“不敢。”
楚云梨吩咐:“将莲藕带上,咱们这就去主院。”
秦夫人刚用完早膳,听说了这件事情后,即刻就将伺候莲藕的所有人都带到了主院中。
“莲藕腹中孩子是尚书府的第一个孙辈,谋害官家子嗣,按律可入罪。我不希望府内有这么蠢的人。”秦夫人坐在上首,道:“本夫人不觉得今日的事是个意外,谁要是说出有用的人证物证,本夫人提他做管事。”
这话很诱人。
众人面面相觑过后,有一个灰扑扑的洒扫婆子上前:“夫人,奴婢有看到莲藕姑娘是福婆子引到假山上去的。”
福婆就是贴身伺候莲藕的人。
秦夫人一挥手:“将福婆带上来,杖毙。”
福婆子吓了一跳,急忙磕头求饶:“奴婢照顾莲藕姑娘处处贴心,就差没拿她当祖宗供着了,绝对不敢害她,求夫人明察。”
秦夫人淡然道:“我没说你害她,但莲藕落了胎,这就是你办事不力,伤了秦府子嗣,也就是你伤了主子,死不足惜!”
福婆子呆住了。
反应过来后,愈发用力地磕头求饶:“奴婢冤枉啊!求夫人明察……明察……”
已经有人上前来拉她,没多久就传来了福婆子的惨叫。
这板子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到底有多痛。福婆子挨了几下,看到面色漠然的秦夫人,好像哪怕自己死在面前她也不会变一下脸色……福婆子扛不住了,大喊道:“夫人,奴婢有话说……有话说啊……这都是姨娘让奴婢做的!”
最后一句话吼出,听到的人面面相觑。
但凡是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刘姨娘并不喜欢这个孙子,方才众人看到莲藕落胎,心里就有些怀疑,此时听到福婆子的话并不意外。
刘姨娘满脸悲愤:“这莫须有的罪名,妾身不认。”
秦夫人似笑非笑:“当真是聪明,你这是暗指本夫人陷害你?”她看向刘姨娘的目光中满是不屑:“你一直觉得本夫人会害你,其实……你真的想多了。就你这样的妾,本夫人后院还有俩,你看我可有对她们动手?甚至她们腹中的孩子还是本夫人护下来的!”
刘姨娘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又有两个人被指认出来,都有参与谋害莲藕。
而那些药,也是刘姨娘给出的。
刘姨娘连连喊冤,死不承认,后来又闹着要见大人。秦夫人烦不胜烦,道:“将人押回院子,等见过大人再说。”
然后,她又看向听到这话放松下来的刘姨娘:“你想见,我让你见。”说着起身,临走前冷笑一声:“一次次不拿本夫人的话当回事,当真以为本夫人不敢对你下毒手?”
刘姨娘听到这话,心里忐忑不已。
莲藕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秦夫人命人将她抬回了林端玉的院子好好养身。然后又命人去告知了大人。
秦大人听说此事,急忙赶了回来,也没去看莲藕,而是直接去了刘姨娘的屋中,看到人的一瞬间,他冷声道:“我早跟你说过,让你安分守己!你听进去了吗?”
刘姨娘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连声喊冤。她也不敢说是夫人陷害自己,只强调自己没做过那些事。
秦大人和妻子夫妻多年,对对方都有些了解,他知道她不屑于用这些下作手段。肃然道:“夫人曾经当着我的面杖毙过对她不敬的妾室。”
刘姨娘一愣。
秦大人一字一句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夫人如果容不下你了,根本也没必要如此迂回。”
就算直接把人打死,他也不会怪罪。
刘姨娘傻了眼。
“可我……”
秦大人大怒:“你还要狡辩!来人,给我把这个女人送出郊外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