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人想着白天去找人,原因有二。
一来时天黑了不好走,她们俩胆子都小,并不想走夜路。二来,也是觉得两个大男人就算现在不敢回,到了晚上也会归家。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
姐妹俩都有些焦灼,还要应付家里老人和孩子的询问。天一亮,二人就凑到了一起。
“姐姐,二垛从来就没在外过夜,他应该是出了事。”
柳春风满脸慎重:“你姐夫也一样。只是这人到底去了哪儿呢?”
柳春草沉吟了下:“昨夜我仔细想过了,如果他们没敢动手,应该已经不在山上,而是去了别处。但是,再不敢动手,天黑了也该回家。我认为,他们应该是在山上出了事。”
柳春风长长吐一口气,心里压抑地不行:“那我们就去山上找。先去看看之前说的那个山崖边。”
姐妹俩之前商量的是堪称骇人听闻,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别说外人了,她们连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瞒着。
现在人出了事,她们也不敢主动告知,想着把人找回来了再说。
若是人平安无事,就算回来了,也不用告知家里人。
两人结伴往后山上走,半个时辰后就到了那个山崖边。今日天气不好,雾蒙蒙的,风一吹还有点凉。
山崖边风大,柳春风紧了紧衣衫,四处查看,没发觉有不对劲。她心里害怕,又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山间传来的回声。
柳春草也害怕,连周边的草丛都找了:“姐姐,他们好像不在!”
她越想越惊惧:“可他们能去哪儿呢?”
柳春风又转悠了一圈,眼神落到了山崖边。
与此同时,柳春草也注意到了姐姐的眼神,方才她就想说,只是不敢说,甚至是不敢往那边想。m.
她脚下如有千斤重,慢慢往崖边挪。
看着底下一片大雾蒙蒙,柳春草颤着声音道:“姐姐,你认为他们在底下吗?”
柳春风咬着唇,一字一句道:“肯定没有。”
她既是说服妹妹,也想说服自己,缓和语气,道:“他们又不是孩子,知道崖边危险,就算过来也会小心翼翼。怎会落下去?”
道理是这样,可这世上有许多意外。柳春草欲言又止:“可若是没有落下山崖,他们为何不回家?我……我想让人来找。”
柳春风瞪她一眼:“我们先下去看看。”
从这儿自然是下不去的,两人从另一边的陡坡上滑下去,心里焦灼担忧,想要尽快找到人,也想尽快回家不让人怀疑,两人都跑得飞快。
山崖下是一片密林,里面满是荆棘。柳春风走在前面开路,心情烦躁之下,不满道:“前面不好走,咱们俩换着走,现在该你了。”
柳春草愤愤:“姐妹之间,连这都要计较。娘说过,你是姐姐,要学着照顾妹妹。”
柳春风侧身让她走前面:“我都做了祖母,你最多两三年也是做祖母的人,还要我让你,想得倒是美。”
这会儿急着找人,柳春草也没强辨,走在了前头。
说实话,二人都不想在这里面找到人,心里期盼着他们是跑去了镇上喝酒,贪杯喝醉了才没能回来。
这人越是怕么么,就越来么么。
秋日里的早上寒冷,两人在荆棘丛中生生钻出了一身汗,有的还滴入了眼中,让人看不清眼前情形。柳春草急忙抬头,正想伸手抹汗,就看到了树梢上一抹蓝色的布。
在这人迹罕至的密林中看见做衣衫的布,她心下一沉,顺着那布,看到了不远处荆棘丛中趴着的人。
那人身下还有大滩血迹。
正让她不安的是,那人的身形,怎么看都像是她姐夫。
柳春草站在原地,身后柳春风不满地伸手推她:“倒是往前走啊!你发么么呆?”
这顺手一推,竟然把柳春草推得一个踉跄。
柳春风立刻发现了不对:“你怎么了?”她抬眼,才发现妹妹脸上煞白一片,她以为妹妹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只觉浑身发毛:“你别这样,有话就说!”
柳春草颤抖的手抬起,指着荆棘丛中的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柳春风看了过去。然后她疯了不顾周围的荆棘和割手的杂草,扒开荆棘扑了进去。
她伸手去扶人,又喊:“大福!”
手刚摸到地上的人,只觉掌心下一片僵硬,触感冰凉。并且,地上的人毫无起伏,像是……死了一般。
柳春草不敢上前,颤着声音问:“姐姐,这姐夫吗?他怎样了?”
柳春风脑中一片空白,用力将人翻了过来,只见熟悉的面容上到处都是被荆棘剌出的血道道,额头上破了个大洞,此时血迹已经干枯,只看得到暗红一片。她颤着手指去摸他的鼻尖,好半晌都没感觉到有气息。
她吓得将手中的人一丢,自己跌坐在地。
姐姐这副模样,柳春草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缓缓上前,去看那个被翻过来也毫无动静的人。
那人脸上满是血污,可眉眼间还是能找出熟悉的影子,正是她的大姐夫。
柳春草左右看了看,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她颤着声音喊:“二垛……二垛……”
她心里绝望,声音里渐渐带上了哭腔。
却听到有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冠上传来:“草……草……”
柳春草以为有鬼,强压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忍着惧怕探头看了过去,只见树梢上挂着个人,也有血迹,从他身上滴落,不过,人却是真的还活着。
她眨了眨眼,就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痛传来,确定不是做梦后,她满脸喜悦地奔了过去。
“二垛,你没事太好了。”她到了树下:“你快下来。”
林二垛苦笑:“草,我摔下来的时候,撞上了这半截粗树枝,我的肚子已经受了伤,根本动弹不得。”大概是说话扯到了伤,他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才缓过神:“你去村里找人……找人来救我……”
刚才找人之际,柳春草有想过找到人之后先把人锤一顿再说。后来看到齐大福死了,她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只要他还活着,么么都好商量。
现在得知他受了伤,竟然也不觉得难受了。无论如何,人还活着就行。
“你等着!”
她飞快往后跑,路过姐姐时,还不忘嘱咐:“姐,我去村里叫人来帮忙。”
人都死了,还有个必须要有人帮忙才能下来的,这时候也顾不上姐妹之间的那些图谋会不会暴露,怎么也得先把人救了再说。
柳春风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对于妹妹的嘱咐充耳不闻。
柳春草回村来喊人帮忙。
一刻钟不到,关于连襟俩做下山崖的事就传遍了村里。
齐家人还是不能接受。
尤其是齐大福他娘,哭嚎着就往山崖下去。
林二垛的双亲和哥哥也带上了门板去崖下接人。
村里帮忙的人多,看热闹的就更多,楚云梨也夹杂在其中。
这山崖下全是荆棘,村里人就算砍柴都不往这里来,以前都没有路,不过,这么多人踩过,还真的踩出来了一条颇为宽敞的小道。
楚云梨还没走近,就听到了齐家人的嚎哭声。
齐母抱着儿子的尸身,嚎得声音都哑了,没吼几声,还撅了过去。
齐父眼圈通红,指挥整人把人抬上床板弄回家。
另一边的树上就比较麻烦,上面的林二垛动弹不得,必须得有人去帮忙,可那树也没多大,只能上一个人。
又因为林二垛的伤口中还有一截枯枝,只要有人一动弹,他的伤就开始流血。
实在是……那树都染红了半边,这人一生气血也没多少,万一血流光了,哪怕把人弄下来,也救不回了。
不少人站在树下出主意,又有人去拿了村里木工的锯子,折腾了好半天,才把人弄了下来。
彼时的林二垛面色惨白,唇上都干出来一个个口子。
他母亲哭得眼睛都肿了,看到儿子平安下来,上前问:“你没事跑这来做甚?”
林二垛:“……”
太过疼痛,昨天他满心都想着怎样求救,今日终于发现了人,满心都是自己即将得救的喜悦,把这茬给忘了。
林父沉着脸:“儿子都定亲,即将做祖父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三岁孩子都知道不在山崖边玩,你们俩跑到这来做甚?”
是的,哪怕没有人问,只从那边齐大福的死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俩是从上头落下来的。
这么高掉下来还能捡一条命,林二垛当真是命大。
夫妻俩斥责儿子,有那亲近的看不过去:“二垛都这样了,你们俩有话也等他回去把伤包扎好之后再说。”
他压低声音:“受伤这么久,流了那么多血。肯定会伤了元气,再说……那枯枝留在伤口中这么久,很容易发热,一个弄不好,这人哪怕救回去,也不过是拖日子。”
这是实话。
林二垛:“……”别以为你声音小,我就听不见!
他也没想回答,因为他有察觉到,岳母也跟来了。
说话的人本就是林家亲近的亲戚,夫妻俩的气瞬间就消了,满脸焦灼,催促众人快些回家。
齐家那边开始着手办丧事,之前柳春风给母亲备下后来又扯回家的那些东西刚好用得上。
齐家院子里一片悲声。
楚云梨从院子外头路过,刚好听得清清楚楚。就像是昨天她从后山上下来时院子里的嚎哭一样。
不同的是,今日的哭声是真的悲戚,简直闻者伤心。
齐母期间晕过去好几次,再次醒来时,她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林二垛一起去的,我要给我儿子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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